岁荌仔细想想,她好像真没想着把他嫁出去。
因为旁人养元宝总没有她这么仔细,所以无论是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岁荌沉默地喝酒,刘长春伸手拦了下,“给我留点啊。”
“要是你先对元宝生了心思,”刘长春撇嘴,“那你属实变态,你身为‘姐姐’比他年长,仗着他懵懂无知引诱他,你不变态谁变态。”
“但现在是元宝喜欢你啊,”刘长春笑呵呵问,“你怕什么?”
岁荌托腮,“我不怕,就是事情太突然了。”
“我拿他当弟弟,他竟然想着做我夫郎!”岁荌没好意思说两人亲过的事情,但手却下意识搭在了唇上。
口中的酒味莫名带有一股西瓜的清甜,是昨晚元宝亲过来时的味道。
这个联想吓得岁荌睁圆眼睛,连忙移开手转移话题跟注意力。
真是单身久了,被人亲了一下竟然忘不掉了!
岁荌看刘长春,提起酒盅伸手敬过去,“师父,您怪通透啊。”
没说落元宝,也没说落她,而是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甚至偷偷观察她俩。
刘长春跟她碰杯,掀起眼皮,“废话,能有几个大夫愿意放弃自家药铺想去经商的?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我就有过。”
“那您现在遗憾吗?”岁荌问。
刘长春最后还是留在了药铺里,没做成她想做的事情。
“得失看取舍。”刘长春笑,将酒饮尽。
一坛酒喝完,她伸懒腰起身,跟岁荌说,“但凡有迟疑,便是不舍得,别让自己后悔就行,不后悔就不遗憾。”
“我回去睡觉喽,”刘长春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又放在鼻子前用力嗅嗅,“得去漱个口,酒味太浓了。”
刘长春快走到门口,岁荌突然说,“师父,我这两日可能要去京城。”
“去那干什么?”刘长春转身问。
岁荌想了想,“您听说过安王谋逆一事吗?”
刘长春恍然,然后摇头,“没有。”
岁荌,“……那您大喘气做什么?”
刘长春双手抄袖,笑,“配合你一下。”
“谢谢。”
安王谋逆一事涉及朝廷党-争,刘长春世代住在这儿,最大的梦想是从商,哪里关注过朝堂政事。
何况二十年前,刘长春女儿正在病重,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了别的。
岁荌见她不知道,便尽量以很轻松的语气概括一下,“朝老太太今天跟我讲,说我亲爹是安王唯一的侍从,我是安王之女。现在皇上想翻案,需要我递状纸。”
“我以选拔御医为名,坐朝颜的马车进京,”岁荌垂眸转着手里的空杯子,轻声说,“这事躲不过去。”
岁荌十几岁时总觉得自己是人生主角,应该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世背景。
比如她那做高官的娘快来接她了,这样她跟元宝就不用挤在一个小盆里洗脚,她可以带着元宝享受奢靡的生活。
她可以为元宝一掷千金买头花,替元宝打造金头面,带元宝踏春骑马,就跟城里的小公子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岁荌渐渐忘记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每日脑子中装的都是如何赚钱,幻想慢慢屈服于现实。
就在她靠着自己双手将日子一天天过好,在她即将成为小县城首富的时候,朝老太太突然告诉她,她娘不是岁母,而是二十一年前被抄家赐死的安王。
原来她娘不是不来接她,而是来不了。
岁荌对于这些没有太大的感触,对于生母生父的冤屈跟死亡没有半分愤怒,甚至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只是这个身份安在了她身上,她只能被动接受。
岁荌之所以选择主动进京,不过是不想风雨牵扯到这个小县城罢了,不想让元宝跟师父师公牵连在内。
“想好了?”刘长春看向岁荌。
岁荌皱了皱鼻子,“嗯。”
“那就去做,”刘长春说,她语气就像在说今天适合出门一样,“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也不错,我跟你师公还年轻,药铺能打理,元宝也能照顾好,你放心去京城就是。”
她手搭在门上,“哦,记得早点回来,别耽搁太久。”
岁荌鼻子莫名一酸,还没走呢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好。”
刘长春拉开门出去,风灌进来一瞬,很快门关上又将风雨遮挡在外面。
岁荌从桌边起来,将自己投掷在床上,仰头看床帐。
做出决定后,好像整个人都明朗了。
岁荌手搭在床单上,轻轻磨砂。现在为难的便是怎么跟元宝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