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又将太后给气了个仰倒。
这种情况若搁在旁的任何人身上都还不见得能叫她如此在意气恼,可问题就在于,过去的单子玦对她实在太恭谨了,真真是指东不敢往西。
说句难听的话,单子玦在她心里连个“庶子”都算不上,那就是条乖觉听话指哪儿咬哪儿的狗罢了。
而眼下,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一条狗竟胆敢对她龇牙咧嘴,叫她如何能够受得了?只恨不得当场拿出打狗棍好好教训教训他才好。
可转念想到自己的目的,她也只好暂且按捺住。
沉默良久,好不容易缓和了些脾气方才开了口,“你的腿怎么样了?当真就无法恢复了?”
单子玦下意识摸了摸伤腿,一脸晦暗莫测,“太医和大夫都瞧过了,这辈子只能做个瘸子。”
“果真这样严重?”太后倒吸一口冷气,咬牙道:“下手之人也太过狠辣了些,你才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一辈子就这样毁了啊。”
然而,单子玦却只稍稍皱了皱眉,并未接这话茬。
见此情形,太后也没了什么继续表演的心思,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摆摆手将殿内的一众奴才全都打发了出去。
“哀家听说是你那个好姐姐干的?”
单子玦眉头紧锁,抬起头看向她,一脸纳罕,“这是打哪儿听来的闲话?姐姐怎么可能会这样对我?我这条腿是宫变那日被反贼武安侯派出的此刻弄伤的,这不是世人皆知的事儿吗?”
“还得多亏姐姐派去的郑老将军赶到及时方才将将救下我这条命呢,怎么就变成母后口中所说的那样了?究竟是哪个不安好心的在背后编这种瞎话?”
话到最后,已是难掩愤怒,“母后快告诉我,究竟是谁?能编出这等瞎话的定然是居心叵测之辈,理应立即拿下严刑拷打!”
看他如此真情实感的样子,太后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旁人胡说八道了。
不过……便哪怕不是真的也没关系,只要他这个受害者说一句是真的就行。
思及此,太后压低了声音问道:“难不成你就甘心落到如此地步?”
单子玦登时心尖儿一跳,不动声色地问道:“母后此言何意?”
“咱们母子两个素来亲近,你的野心哀家知道得一清二楚。哀家只问你,你甘心吗?”
“自是不甘心,可那又如何呢?”单子玦自嘲地笑了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腿,微微抿唇,“我的这条腿已经彻底废了,再如何也不可能登上那个位子,什么志向什么抱负也都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有戏。
太后立时精神一振,急忙道:“你虽不能再登上皇位,可是你能手握实权啊!咱们将她从龙椅上赶下去,再从宗室找一个奶娃娃扶上位……一个宗室子弟名不正言不顺,且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届时你完全可以掌控朝政,虽无帝王之名却有帝王之实。”
“一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劳什子的逍遥王?”
单子玦摩挲着左腿的动作当即便顿住了,眼神闪烁不定,试探着问道:“母后可是有了什么计划?”
“那就得你亲自出马了!”看到他动心,太后就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外头一直隐隐有传言,说她其实早就暗藏狼子野心,为了扫清障碍方才对先帝及那一众皇子的死冷眼旁观,甚至为了彻底扫清障碍……你这条腿也是她干的。”
“当然了,事实与否并不重要,只要你一口咬死就是她干的,接下来就好办多了。无论如何大臣们也绝不会拥护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畜生做皇帝,宗室也会拧成一股绳发力,届时她便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的。”
单子玦低头敛去了自己眼底不合时宜的情绪,状似正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抬起头来,轻笑一声,似在嘲笑她的天真,“母后是不是忘了她是如何登上皇位的?莫非您还当真以为宗室和满朝文武都心甘情愿支持她?是因为那十万大军啊。”
“只要有那十万大军在,便是谁来了也不能将她赶下皇位,更遑论一切不过是凭着我的一张红口白牙?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儿,母后太想当然了。”
原本信心满满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许是他毫不遮掩的讥嘲太过浓重,太后只觉自己的脸都火辣辣的发烫,恼羞成怒道:“都不曾试过你怎么就知道不成?过去哀家就说你的性子实在太过优柔寡断,什么事儿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怕这个怕那个根本毫无男子气概。”
“原还以为你经此变故已是大不相同,却未想事到如今你竟仍是本性难移,真真就是个软骨头,合该你落到这个下场!”
话落,那扑面而来的戾气唬得她的心脏都跳漏了一拍,整个人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反应过来自己这般丢人的行径之后,她是愈发羞恼得厉害了。
单子玦实在是对这人的愚蠢忍无可忍,冷笑道:“试?这种事儿也是能轻易试一试的?一个弄不好就是人头落地,你竟还想试一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还是说你以为你做了太后就高枕无忧了?无论干了什么她都只能忍气吞声受着?真真是可笑至极,仔细自个儿哪天晚上一觉睡过去便再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你敢这样跟哀家说话?你你你,你简直放肆!”太后用力一拍桌子,气得直哆嗦。
守在外头的许嬷嬷听见动静不妙,也顾不上什么,赶忙推门而入。
“主子快消消气,怎么好端端又吵起来了呢?”不禁又是暗暗一声长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个儿过得是愈发疲惫无力了。
还不如当初做一个不受宠的皇后的奴才来得愉悦呢,好歹那会儿她家这位主子还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能缩着就尽量缩着,哪里像现在这样。
也不知究竟是谁给的自信,竟是将自个儿高高举了起来谁也不放在眼里,想一出是一出的闹腾。
正当她还寻思着该如何说和时,谁想单子玦竟主动先低下头来。
“母后息怒,儿臣并非有意顶撞,只是一时间被母后的话……母后的计划当真是行不通的,反倒会给咱们自个儿带来灭顶之灾,不如……”
看他欲言又止,太后也顾不上气恼了,顿时来了精神。
“你有何想法?”
“既然无法将一个大活人赶下去,那不如暗地里直接将她毒死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