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后,萧南妤拿到证据后便立即去联系了丞相。
当天下午便有御史弹劾武安侯吃空饷一事,证据确凿,满堂哗然。
周景帝更是万分震惊,拿着证据的手都在哆嗦,看着看着竟是两眼一翻,活活气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便是一场雷霆震怒,“来人,将武安侯绑来,朕要亲自问问他!”
上午才领了命正准备要出征的武安侯就这么被五花大绑压进了宫里。
乍一见那份证据,武安侯也是吓得一哆嗦,面对帝王盛怒之下的连番质问却终究也只哑口无言,根本无从辩驳。
周景帝是当真气疯了,甚至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给了武安侯一脚,“这些年朕待你们一家子可不薄,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你这个混账!朕要摘了你的脑袋!”
“来人……”
“皇上,老武安侯求见。”
“叫他进来!朕倒要听听他究竟还有什么好说的!”
很快,门外走进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只见此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子也微微有些佝偻了,却仍一身肃杀之气不减分毫,俨然就是个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煞神。
赫然正是武安侯府的定海神针——老武安侯。
“微臣参见皇上。”
也不知究竟是身体过于虚弱还是活活被气的,周景帝只连连喘着粗气,将方才那份证据“哗啦”一下尽数甩在老武安侯的脸上。
“你自己仔细看看,这就是你儿子干的好事!”
老武安侯却并未拿起来细看,淡然自若道:“此事另有隐情,还请皇上屏退左右容微臣细细道来。”
“为何要屏退左右?”便有大臣忍不住出声质问,“此事非同小可,势必要给满朝文武及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我等自然也有权知晓真相。”
老武安侯也未曾看他,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仍旧看着面前的帝王,淡淡道:“其中牵扯到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还请皇上屏退左右。”
周景帝气得直发颤的身子猛地就僵住了,似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冷冷地盯着老武安侯瞧了半晌,最终还是咬牙遣散众人。
“皇上?”众大臣不解,纷纷抗议。
奈何周景帝的态度却异常坚决,“都退下!”
无法,众人只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不满乖乖退下,倒是有那个别精明之人已然琢磨出了一点门道。
只叹:“武安侯府到底是不同的,且瞧着罢,指定没事儿。”
丝毫不出所料。
也不知老武安侯究竟私下与周景帝说了些什么,总之在严防死守的景福殿内密谈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武安侯成功被他老子领了出来。
身上五花大绑的绳子早就没了,整个人除了衣衫稍显凌乱一些也并未见有任何不妥,未曾缺胳膊少腿儿,甚至就连爵位、官职都未曾受到任何影响,只不过罚奉三年罢了。
罚奉三年。
闹出这样大的事儿,到头来竟只罚奉三年!
连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都谈不上,根本就丝毫无关痛痒。
大臣们纷纷上奏表示愤怒质疑,但周景帝却对个中缘由绝口不提,问也只有一句“另有内情”敷衍了事。
再问得急了,他便拿出帝王的威严来强势镇压,叫人万般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砰。
单若泱忍不住抄起手边的砚台扔了出去,从齿间恨恨挤出三个字,“周景帝!”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不偏不倚全都正中猜测!
除了定国公一案,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要命的大事是能够叫一国之君如此忌惮的。
这个垃圾狗男人,口口声声多爱璟贵妃,可算算时间,当初定国公府一族覆灭之时恰恰正是璟贵妃才生完孩子没多久。
合着闹了半天,人家前脚才刚给他生下一个女儿,他搁后边儿立马就将人家的母族抄了个精光?
也难怪璟贵妃甚至连才那点大的女儿都顾不上就毅然决然奔赴了黄泉路,搁谁身上谁也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这种垃圾狗男人也配说爱?什么时候“爱”竟如此廉价了?
更何况定国公为大周朝的建立流了多少血?又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
便是将太/祖从皇陵里刨出来问问,他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没有定国公的存在又究竟还能否有他的大周朝!
这个周景帝,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等无情无义之徒!
知晓她心中的愤怒,萧南妤便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面色冷凝道:“我虽未曾见过定国公,自幼却未曾少听我爹提起过,每每提起无不是赞不绝口肃然起敬,更多惋惜痛心之哀叹。”
“这样一个顶天立地忠君爱国的大将军,宁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万不该落此下场。”
“那位……实在不配坐在这个位子上。”
帝王的心狠冷酷应当是建立在明辨是非的基础上,而非见着个人就觉得人家功高震主,要杀之而后快。
非但薄情寡义、心下狭隘至极,且还胆小如鼠毫无帝王之风。
“公主切勿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路还长着呢,当心一着不慎。”
“你放心。”单若泱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冷笑道:“有朝一日本宫定要亲自送他下去赔罪!”
萧南妤暗暗松了口气,抽出一本折子,“既是如此那咱们就继续吧。”
直到掌灯时分,门外的风铃突然出声打断了二人。
“公主,路嬷嬷招了。”
萧南妤顿时就笑了,“瞧瞧,这不就快得很。”
单若泱对此不置可否,起身伸了个懒腰松松筋骨,“走罢,随我一同去瞧瞧。”
“公主不怕了?既是严刑拷打,指定少不了皮开肉绽的,没准儿眼下已是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公主可别被吓哭啊。”那一抹关心却藏在了这戏谑之下。
“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也就是嘴上能跟本宫逞逞能,还不定谁被吓哭呢。”单若泱嗤笑着白了她一眼,转而正色道:“走罢,见识见识也好,总归是要适应的。”
公主府内并未特意设立什么牢房,不过只是临时找了间偏僻的屋子用罢了,刑具什么的更是不知打哪儿来的。
单若泱没过问,原还以为顶多也不过只是些皮鞭啊烙铁之类的东西,却哪想一踏进屋子就被那琳琅满目的刑具给吓了一跳。
小小一间房里,墙上、地上都是凌乱的刑具,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大多见都未曾见过,就更叫不出名儿来了,不过仅看着就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可怖席卷全身。
敏锐的观察力更让她无法忽视,其中不少刑具上已经被殷红的血色浸染了,甚至在滴答滴答往地上滴血。
原本干净华贵的地板上此刻却脏污不堪,飞溅的血迹令人头皮发麻,打从进门开始就疯狂往鼻子里钻的血腥味更浓郁到令人作呕。
仅不过如此,单若泱的脸就已经变成了惨白一片,腹内仿若翻江倒海般难受至极,只能死死咬紧了牙关,以防不慎当场吐了出来。
就在这间屋子最里面的角落,一个人影正蜷缩成一团。
破破烂烂的衣裳几乎已经不足以蔽体,不难看出里面皮开肉绽的惨状,还有一些似乎是新鲜的伤口,正不断流出粘稠的血液。
许是听见了动静,瞧着已然没了大半条命的人艰难地抬起头来,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双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芒竟是如此强烈。
“公主!”路嬷嬷拼了命地朝她爬过来,似是意图抱住她的双腿,却不想还未等近身便被一旁的太监猛地飞出去一脚。
“放肆!”
“公主!”路嬷嬷吃痛忍不住又蜷缩了身子,却还是死死盯着她,哭道:“奴婢知道错了,求公主看在奴婢伺候您二十年的份儿上饶奴婢一命吧!”
单若泱冷眼看着她,不曾搭理,只对着旁边的太监说道:“将供词拿来给本宫看看。”
小太监立即将之双手奉上,“奴才再三审问过了,这里便已是全部。”
三张纸的供词,密密麻麻全是字。
大致一眼扫过去,单若泱就不禁冷笑起来,“李贵妃?”
路嬷嬷哭道:“是,都是武安侯府抓了奴婢的家人要挟,奴婢万不得已才会那般苛待羞辱公主,奴婢不是自愿的啊!”
单若泱不予理会,神情依旧淡漠。
然而等看到最后一页时,脸色却忽的冷了下来。
“当年陷害定国公的那几封信是你父亲放进书房的?还有本宫的母妃……竟不是自尽而亡?”
“不,不是的……没有,奴婢不知道……”路嬷嬷只一叠声的否定,却是磕磕巴巴好半晌也未能解释出个所以然来,神情更是慌乱至极,压根儿就不敢正眼瞧人。
“不是?没有?不知道?”单若泱怒极反笑,“你方才还说是武安侯府抓住了你的家人威胁你,那你倒是说说看,当年的定国公府连一只会喘气的狗都死得透透的,缘何你们一家却到了武安侯府手里?”
“这是你亲自画押的供词,你还想狡辩不成!”
自知难以辩驳,极度的惊慌之中路嬷嬷只得绞尽脑汁求生,忽而眼睛一亮,大喊道:“奴婢可以出面指认李贵妃和武安侯府,只求公主饶奴婢一命!”
“饶你一命?本宫今日若是饶了你这条狗命,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定国公全族?又如何对不起本宫那无辜被害的母妃?”
“你放心,不用等很久,李贵妃和武安侯府那一群人以及你心心念念的至亲,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会下去陪你。”
“来人,将这个狼心狗肺的叛徒吊死在这房梁之上!”
单若泱目光灼灼死死盯着满脸仓惶灰败的路嬷嬷,一字一句恨恨道:“本宫要亲眼看着你百般痛苦挣扎而死,一如当年你对本宫的母妃所做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