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二章 三合一

东部沿海地区离着近,抢掠颇为便利,况且那里不仅有“鱼米之乡”,还有“粮棉油之库,水果水产之乡”,可谓十分富饶,落在那群眼珠子都饿绿了的强盗小偷眼里真真是要馋哭了。

当下便一拍即合,派出大军联手打算狠狠抢掠一波,以暂缓本国困境。

在梦里,整片东部沿海地区在毫无所觉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仅诸多城镇被抢劫一空,百姓无辜惨死着更不知凡几。

那群鬣狗不仅生性贪婪,更是骨子里流淌着残忍嗜杀的血液。

甫一踏上大周朝的土地就仿佛进入了自家的乐园一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放肆狂欢。

一整个梦里,单若泱的眼前都是一片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色,恨不能冲进去提刀一顿乱砍,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仍是胸闷气短悲愤至极。

然而,周景帝听见她的回复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不是那等乱臣贼子要来推翻他就好。

遂一脸轻松随意道:“那都是惯例了,不用担心,他们回回也都是抢完就走了,不会继续打进来的。”

事实上拿大周朝当储备粮仓的又何止那两只鬣狗?

还有北边那一大片的胡人呢,年年都要来抢掠一通,早就已经习惯了。

单若泱都惊呆了。

死老头儿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啊?

“就这么躺平任抢?”

“各地方都有驻军,届时他们自会前去御敌。”

单若泱才不信他这鬼话,所谓“御敌”大抵也不过是意思意思抵抗一下,不至于真就大开国门任人进出罢了。

再者说,这回倭国和高丽都是饿狠了的,几乎可以说是倾巢出动放手一搏,就凭当地驻军那点人够什么用?

给人送菜呢?

怕他不了解这回事件的严重性,单若泱还尤为仔细地描述了一番梦里的情景。

然而周景帝却作出一副极其无奈的表情,“大军但凡一动就要开始烧钱,到头来旁人抢走的甚至还不如大军烧进去的多,折腾这一通何必呢?”

“况且我大周朝的好儿郎们的使命是保卫国家、保护朕,对待这种抢一波就跑的强盗实在不值当叫他们去做太多无谓的牺牲。”

“杀鸡焉用宰牛刀?”

那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让人恨不得跳上去给他邦邦两拳。

说穿了,他就是觉得旁人不过来抢一波百姓的钱粮就跑罢了,又不是来抢他的江山的,更不会长驱直入京城,根本不会动摇他的皇位,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舍不得往里头砸钱。

还什么杀鸡焉用牛刀?真真是笑死个人了。

若这会儿告诉他反贼要来了,都还没影儿的事他都保准儿能一蹦三尺高,立马叫全国所有的将士全都动起来,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将反贼悉数歼灭不可。

成亲这么长时日,夫妻夜话之时难免也不止一回听林如海感慨过曾经的周景帝如何英明如何勤政爱民,回过头来再看面前这个左脸“昏庸”右脸“摆烂”横批“醉生梦死”的死老头儿……

单若泱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吃仙丹吃坏了脑子。

“父皇,儿臣知晓您通过省亲别院捞了不少银子,几百万总是有的。”

“你从哪儿听的消息?”周景帝的脸“刷”一下就变了,狐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狗腿子。

丁有福见状慌忙下跪解释,“皇上明鉴,绝不是奴才多嘴多舌传出去的!”

“父皇不必管儿臣是如何知晓的,总之暂且除了儿臣这个意外知情者以外也没有旁人了。”单若泱冲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说道:“父皇心里比谁都清楚,回回预知梦皆是上天给予的启示,您当真想要违背天意吗?”

“你竟敢威胁朕?大胆!”周景帝咬牙,狠狠瞪着她直哆嗦。

反正也不是一两回了。

单若泱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等待答复。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周景帝败下阵来,怒道:“朕一会儿就叫武安侯进宫商议,你滚!赶紧给朕滚!”

这不就结了?

明知总是躲不过的,偏回回就是要垂死挣扎一下,真就是个爱财如命的死昏君。

不过武安侯?她可不想将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给这个人。

想到自己掌握的一些消息,单若泱的眼底闪过一抹暗色,迟疑几番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谈,果断告退家去。

“这哪里是朕的好公主?分明就是个讨债鬼!”周景帝指着门口的方向唾沫横飞,一脸憋屈恼恨,“回回朕才好不容易弄点银子回来,还没捂热的功夫转头她立马就能追在屁股后面往外掏,朕当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不成?”

“她竟还胆敢要挟朕?合着朕若是拒绝了她就要将省亲别院的真相公之于众?简直放肆!”周景帝气得浑身发抖。

这事儿若叫人知晓了,他这个帝王的颜面还往哪儿搁?这跟直接伸手进人家口袋里抢钱又有什么区别?那些嫔妃和其背后的母族非得跳脚不可。

“她就是吃定了朕拿她没法子,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可您还真就没法子啊。

丁有福不禁苦笑,小心翼翼地劝慰:“长公主也是一心为大周着想,为了皇上您着想……”

“住口!”周景帝现在是一点儿也听不得她的好话。

一心为大周着想他承认,上天的警示不能置若罔闻他也承认,但……他就是气不过!

只要想想他那损失惨重的私库和空荡荡的国库他就气得要死,尤其,“昨日国师才说要修一座摘星台,这会儿她将朕的银子全都掏走了,朕要拿什么来修?”

所谓摘星台,顾名思义也能想象到了,必定是一座极其高耸的建筑,其工程量之巨大暂且还不好估量。

“这……不如再等等?”

“不成!”周景帝不假思索一口回绝,道:“国师说了,摘星台有利于朕更好地汲取日月之精华,有利于修行,此乃重中之重,绝不能延后!”

话说得很是坚定绝对,可问题来了,上哪儿弄钱去?

想到这儿,周景帝便头痛不已,忍不住又将单若泱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好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道:“去请武安侯。”

而被骂的对象单若泱却是丝毫不知对方的无能狂怒,甫一回到府里,便打发人将萧南妤请了过来。

“有桩事还得麻烦丞相找人去做一下。”先是将自己的预知梦长话短说又讲述了一遍,接着说道:“如今他的意思是想派武安侯带兵前往,只是武安侯……我并不希望他去。”

“为何?”

单若泱微微眯起双眼,声音寒意凛然,“我一直就怀疑我外祖父那件事跟老武安侯脱不了关系。”

萧南妤明显有些诧异,却并不显吃惊。

“怎么,难道你也这样怀疑?”

“不是我。”萧南妤摇摇头,说道:“我隐约记得我爹曾经在家里嘀咕过一嘴,只道老武安侯此人嫌疑颇大。”

毕竟定国公一死,他的获益最大,且那之后定国公的至交以及忠实的拥趸也接连被各种由头处置了,却唯独虽无弟子之名却有其实的老武安侯留了下来,并身居高位备受重用。

但凡有双眼睛有点脑子的都免不了要怀疑其中的猫腻儿。

当然了,这里面还有深层的东西就不好大咧咧地说出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揭过这个话题。

“这些年没什么正经战事,武安侯府的名望也大不如前,这个时候就别叫其再出来冒头了。”大周朝能带兵打仗的又不止他家一个,看见他通过自己去建功立业,那她非得活活呕死不可。

萧南妤倒也赞成,“方才公主说需要我爹找人去做一件事,莫非公主手里有武安侯的把柄?”

“不错,武安侯吃空饷长达十数年。只要叫人弹劾上去,这回他必定能被压下来,也刚好趁这个机会证实一下某些猜测。”

吃空饷本就是大罪,更何况周景帝还是个爱财如命的性子,倘若知晓有人敢吃空饷从他的兜儿里捞钱,那人指定不死都得脱层皮。

这个时候就看他会如何收拾武安侯了。

倘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甚至是不顾一切也要硬保下武安侯,那不必多说,指定有问题。

十有八/九还牵扯十分重大,一旦曝光绝对会举国大震动的那种,以至于周景帝再如何恼恨也不敢轻易动武安侯分毫。

“吃空饷?”萧南妤惊愕地瞪大了眼,旋即面色凝重起来,连声问道:“究竟吃了多少?这消息是否确定真实可靠?”

单若泱脸色难看地点点头,“起先不过是因着单若水的公主府起了疑,原还以为是李贵妃私下里做了点什么,我便随口叫驸马悄悄多关注了些,想着抓点什么把柄好发挥发挥呢,哪想到头来竟摸到了武安侯的身上。”

当初的公主府还差了足足好几十万的缺口,可绝不是什么小数目,便是再如何看重李贵妃和单子鸿,那一大家子无论如何也绝不可能乐意掏出这样一大笔钱来给单若水盖劳什子的公主府。

可偏偏的确就是武安侯掏出来的。

这笔钱绝对来路不正。

当时林如海就下了定论。

随后一直就在暗中悄悄调查武安侯,未曾想查到的结果却令人大吃一惊。

“对外宣称足有三十万大军的武安侯,手底下其实只有二十万罢了。”

竟是吃下了足足十万的空饷,这胃口不可谓不大。

萧南妤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十数年、足足十万大军的空饷,这是多大一笔数目?他冒险捞这么多究竟是想干什么?”

手里有兵权又疯狂捞了这么多银钱粮草,还能是想干什么?

“这样若皇上还不捏死他们武安侯府,那可真就再没什么好辩驳的了。”顿了顿,萧南妤忍不住轻声呢喃了一句,“若能彻底扳倒武安侯,这二十万大军……”

话未说完,但单若泱已经领悟到了她的意思。

说实话,她自然也馋得很,只不过,“若老武安侯与他当真是那一条绳上的蚂蚱,那此事必然十分不易。”

“这倒也是。”萧南妤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转而又笑道:“不过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毕竟眼下公主手里也没有将才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