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 三合一

春季若不能种下粮食,朝廷少一笔税收不说,反倒还要花费大笔钱粮去填饱百姓的肚子。

越想,周景帝这脸就越黑得厉害,“这回朕是当真有心无力。”

单若泱没能憋的住,当场就翻了个白眼儿。

国库再怎么穷也不至于真空荡荡一锭银子都没了,再者说,她可不信这段时日他没想法子从后宫嫔妃的身上捞钱,还有他那塞得满满当当的私库……但凡是想,哪里真就掏不出来了?

“父皇。”单若泱努力克制着情绪,冷静地说道:“这时您若不赶紧掏钱出来,等灾难发生之后所需花费只怕就该是现在的数倍了,届时您若还不肯掏,难不成要等着中原百姓乱起来吗?”

“再者说,若不知也就罢了,事先知晓您却还选择冷眼旁观?您还想不想位列仙班了?”

她是当真不太能理解这人究竟在想什么,明明是怎么都避不开的事,就硬要挣扎一下。

周景帝拉长了一张老脸,“朕不曾哄你,国库的那点银子是真不够使。”

“那就开私库。”

“你说什么?”

“开私库!”单若泱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目光灼灼,“究竟是功德重要还是那点黄白之物重要?”

自然是功德重要。

但他也不想掏自己的私库。

在这一片沉默中单若泱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典型的既要又要还要。

真叫人无力吐槽,怎么不贪死算了。

她又想到了自己那庞大的私产,但只念头一转就放弃了。

不是舍不得身外之物,就是不想惯着周景帝这臭毛病。

如今已是这样的一副心态了,若她一时心急出了手……知晓她心软之后这死老头儿必定更加光棍儿,往后遇到事儿就两手一摊,总归会有她兜底。

再者说,她的私产看着是多,可真用在赈灾上面又能撑几回?

等哪天她的私产都耗完了,估计他也还能安安稳稳坐着等她去四处想法子筹钱呢。

这个口子就不能开。

于是,单若泱就咬紧了牙,捏着“功德”“成仙”这个命脉来步步紧逼。

好一通拉扯之后,周景帝最终也还是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大开国库不说,连先前从嫔妃那儿弄来填补他私库的银子也都交代了出去。

随着八百里加急直奔中原地区,“三公主再次预知天灾”一事也迅速传往了四面八方,连先前因她代笔批阅奏折引起的议论和波澜也都被淹没了下去。

户部诸位大臣忙得是脚不沾地,周景帝却一连数日阴沉沉的,对谁都没张好脸,尤其是对着单若泱时。

“皇上……”丁有福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您可不能跟三公主闹僵啊。”

周景帝心里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呢,就是抑制不住恼恨罢了,“再叫她这样掏下去,朕辛苦积攒多年的私库就该被掏空了!上回她给朕出的那主意,有用倒是有用,可那也太慢太少了,还得朕一个个暗示过去。”

再怎么皮糙肉厚,他也不免觉得面颊微微发烫。

况且,“朕此次需得修养三两个月之久,不能进后宫又如何能……”

这倒是难办了。

丁有福愁眉苦脸地直挠头,苦思冥想许久忽而眼睛一亮,欲言又止。

几十年的老主仆了,周景帝还能不了解他?

当即下令将殿内的其他人都撵了出去,“快说说看,你想着什么好法子了?”

“奴才想着,不如叫高位嫔妃都回家省亲去?”

周景帝不解,“别卖关子,快仔细道来。”

“本朝建立至今还从未有过嫔妃省亲的先例,今日若得恩典,那对谁家来说都是一桩天大的荣幸,足够后代子孙吹嘘好几辈子的了,必然都是欢天喜地的。”

“但嫔妃代表的可是皇家的尊严脸面,回家省亲那是能随随便便落脚的吗?为表尊敬,盖一座新的省亲别院是理所应当的吧?”

“皇上大可在消息透露出去之前就先大量囤够石头木料等物件,届时那么多家同时开始抢工盖园子必然也顾不上太多,这价格上……”

自然而然可以坐地起价了。

况且那些嫔妃平日在宫里就处处要攀比,事关自身脸面的省亲别院就更不可能放过了。

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谁也不想放在一块儿被人比下去太多,那可太丢人了,往后在宫里还如何能立足?

“一部分进宫较早的娘娘这些年愈发低调了下去,可旁的事能低调,这省亲却不能。”

这话说得较为委婉些,实际上意思就是说娘娘们年纪大了也歇了那争宠的心思,用“恩宠”吊着人家哄人家掏钱那是不可能的,可如此一来那就该她们自个儿上赶着争抢送钱了。

如此这般一盘算,当真是一举数得。

周景帝越琢磨眼睛越亮,最后甚至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丁有福,不曾看出来你还有这份头脑。”

“奴才这分明是近朱者赤……”

“皇上,三公主来了。”

周景帝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脑壳又开始疼了。

许是身体着实太过虚弱的缘故,又许是躺在床上听折子就跟听催眠故事似的,总之事情的发展与周景帝最初的预想截然不同。

回回听到十本上下时他就开始昏昏欲睡,以至于每一天的折子都不能及时处理完毕,一日日累积下来如今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数量,说是堆积如山当真就一点儿不带夸张的了。

但凡不经意往那边的桌子上扫一眼,他就觉得头痛欲裂,甚至隐隐产生了一种逃避的心理。

这也正是他每每听见“三公主”这三个字就开始烦躁的重要原因之一。

单若泱不是没看出来他越来越不耐烦的模样,但她才懒得搭理,请过安后便往椅子上一坐,随手抽出一本就开始了。

习惯以后感觉倒也还好,就跟念课本似的,无非多费些口水和嗓子罢了,不过自打有了家里的小姑娘贴心准备的薄荷糖后也好多了。

约莫读了十本之后,不出意外,熟悉的鼾声再度响起。

单若泱淡定地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冷不丁一声大喝,“父皇!”

“扑通”一声,丁有福竟吓得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周景帝也被吓得一激灵,若非身体不允许,他真能一蹦三尺高。

好不容易定了定神,他这才看向自己的好女儿,怒斥,“放肆!”

“今儿儿臣当真就放肆一回了。”单若泱冷着脸,指着手边如小山般的奏折,“父皇且看看这都堆积多少不曾处理了?大臣们都再三催促了吧?若再由着父皇这般懈怠下去,这些奏折只怕等到包浆都未必能处理完了!”

这语气这气势,叫周景帝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年被帝师训诫的场景。

莫名就感到一阵心虚,支吾道:“朕又并非有意懈怠,实在是身体不允许罢了。”

“父皇的龙体的确很重要,既是如此……”单若泱眉梢一挑,道:“不如父皇就找个能够独当一面处理奏折的人来接替儿臣罢,如此既不耽误父皇静养又不耽误朝廷政事,两全其美岂不甚好。”

周景帝怎么可能答应,只当她是借题发挥想将老七推出来,顿时那脸就阴沉了下去。

“不必,朕还没到那个地步!继续念!”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奏折总归是要尽快处理好的,若他实在无力支撑,便是再不情愿也没法子了,大臣们一定会要求他将皇子提溜出来。

是以他打心底也根本是不想如此懈怠的,每一天他都在努力想要支撑下去,奈何精力不济他又有什么法子。

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太监又传话了,“皇上,国师求见。”

闻言,单若泱默默白了一眼。

没错,这个死老头儿真老糊涂了,竟然被妖道糊弄着封了个什么国师。

冷眼瞧着那一身道袍、鹤发童颜的所谓国师,单若泱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

不过那位国师倒还挺能沉得住气,全然无所察觉似的,眼皮子都未曾多撩一下,仍旧微微扬着下巴一脸淡漠无情,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

也难怪能将一心飞升的周景帝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只见他打开手里的小玉盒递上前,“皇上请用。”

里头装的赫然是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约莫也就比花生粒大一些,毫不起眼。

然而周景帝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神丹妙药似的,脸上隐隐都泛起了些许潮红,片刻都不耽搁当场就捏起来送进了嘴里。

一旁的丁有福立即捧了杯水送上。

“还请皇上好生歇息静养,切莫劳神。”说罢,国师便退下了。

单若泱还在暗暗讥笑国师这话也不过是直接拿了太医的叮嘱来用,结果就听见那头熟悉的鼾声又再度响起了。

“……”

也不过就是一个错眼的功夫吧?安眠药都不带发挥这么快的,难不成那国师是直接拿麻醉给他吃下去了?

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单若泱就脸色一沉,清了清嗓子。

“嘘。”丁有福赶忙示意噤声,苦着脸小声道:“公主有所不知,皇上服用仙丹之后轻易是叫不醒的,若当真被吵醒了,那……那可要出大事儿了。”

原先就有个小太监不懂,上赶着撞了回枪口,结果被吵醒的周景帝就仿佛一头暴怒的狮子,二话不说叫人拖出去给砍了。

听罢这话,单若泱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药奇奇怪怪的,忽而想起什么,“既然父皇服用仙丹后就会昏睡不醒,那先前为何还……”指了指龙床上的那位,“能将自个儿弄成这副模样?”

丁有福的神情顿时就尴尬了,含糊解释道:“不是一样的仙丹。”

单若泱又不是傻子,这会儿哪里还能猜不出其中奥秘?

什么见鬼的仙丹?上回吃的药只怕是助兴之物罢了。

荒唐至极!

“既是如此那本宫就先回了,何时父皇醒了再去叫本宫。”

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

进门时,刚好与几位大臣擦肩而过,其中为首的赫然正是当朝丞相。

“微臣见过三公主。”

单若泱微微颔首,抬脚就迈进殿内。

打眼一瞧周景帝那漆黑的脸色她大致也就猜到那些大臣来的目的了。

显然,周景帝最近耽误了太多朝廷政事不曾及时处理,大臣们已然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