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若泱自是不可能突然莫名其妙派个太医去给未婚夫。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她记得先前林如海病重时周景帝曾亲自指派过太医前往,这会儿去问问就知晓了。
“微臣见过三公主。”一众太医赶忙行礼问安。
院使上前两步,“不知三公主亲自前来有何吩咐?”
“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想询问一些问题罢了。”
太医院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混的地方,医术是不是最顶尖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时时刻刻带着脑子。
听她这么一说,院使立即就心领神会,摆摆手叫其他人全都散开各自忙活去了,而后领着主仆三人进到自己的屋子。
“三公主请讲。”
“本宫听闻先前父皇曾命人亲自赶往扬州医治林如海大人,不知是哪位太医?”话落,单若泱微微偏了偏头,嘴唇一抿,露出些许羞赧之意。
院使会心一笑,知晓其心中担忧也实乃人之常情。
林大人是大臣,他的脉案并不很机密,唯一叫人犹豫之处也就在于“医德”一字罢了。
不过转念一想,三公主和林大人没多少时候就要成亲了,也算是一家人。
再者说,便是他这会儿拒绝了,皇上一开口还能拒绝不成?
总归是一个结果,何必当那愣头青得罪三公主。
不过只迟疑了一瞬,院使便出门招招手,随意叫了个不远处的年轻小子,“去看看王太医是否出诊了,若人在的话叫他过来一趟。”
未曾等太久,王太医就匆匆赶了过来。
单若泱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不知王太医可否与本宫说说,如今林大人的身子究竟如何?”
“三公主请放心,林大人早已痊愈。”
这就怪了不是。
“可本宫怎么听说先前林大人都病重到快不行的地步了?这才多少时候就痊愈了?”单若泱很是不解,故意作出一脸质疑,“王太医该不会是在诓骗本宫吧?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病症那般凶险却又还能好得如此利索?”
“这……微臣不敢,林大人他……”王太医支支吾吾的,瞟了眼院使,见其垂着眼皮子默不作声,这才一咬牙,压低了声音说道:“公主容禀,其实林大人并非是病了,而是中毒了。”
“中毒?”单若泱一脸震惊,不过细想之下,仿佛倒也合情合理了。
若真是什么要命的病,怎么也不可能说好就好,倒是这毒,若能解了自然也就好起来了。
“林大人是被歹人下了一种慢性毒药,长年累月下来达到了一个顶峰方才毒发,当时微臣但凡去得晚几日只怕都回天乏术了。如今体内毒素已然清除,林大人自然也就康复了,只不过……”
“虽如今从外在来看不觉如何,然林大人的身体常年被毒素影响难免损伤不小,内里终究还是虚弱,后续还需得仔细调养几年方能彻底恢复与常人无异。”
也就是说,她果真是没那个寡妇命了。
单若泱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太医院,走着走着,忽而幽幽一声长叹。
“公主是在为林大人担心吗?”风铃很是天真,还笑着安慰她,“奴婢看公主就是关心则乱,方才王太医都说了,往后仔细调养好就成,不会有问题的,您就只管放一百一十颗心在肚子里罢。”
“……”单若泱跟看傻子似的瞅了她一眼,拒绝交流。
倒不是真盼着人家死不可,就是突然之间发现现实跟自己的预想截然不同,一时间的确是受到了些许刺激。
这样一来就代表她得跟一个男人绑定一辈子……光想想就觉得挺抓瞎的,倒也不是多厌男多排斥婚姻,纯粹就是害怕罢了。
她这人被娇宠惯了,臭毛病没有什么,就是受不得丁点儿委屈,这辈子都绝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退让半步都不成。
想也知道,这种“公主病”根本不可能经营好一段婚姻。
这时,无忧突然说道:“奴婢虽不知公主究竟烦恼些什么,不过您是公主,这天底下除了皇上没有任何人能值当叫您烦恼。”
单若泱顿时眼睛一亮。
对啊!
她如今可是真正的公主,那点小矫情小毛病还能叫公主病吗?
真要是为个男人将自己弄得委屈兮兮可怜巴巴的,那才叫世人鄙夷笑话呢。
她若不喜驸马,直接将人踹出门去就是了,甚至还大可一纸休书将其彻彻底底扫地出门。
虽是男尊女卑的时代,可这阶级划分更是压在头上不可逾越的一座大山。
所以说,有什么好烦恼的呢?傻了不是。
脑筋掰过来想通这一点后,登时就连脚步都轻快多了。
……
林黛玉长这么大还是头回住京城的家,处处皆陌生得很,原以为夜里会难以入睡,却谁想往床上一躺没多久也就睡熟了。
一夜无梦,睡得竟格外香甜。
打心底就有一种安稳感,这是在荣国府过了两年都不曾有过的。
“什么时辰了?”林黛玉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软绵绵地问道。
雪雁笑答:“已经快巳时了。”
“竟这样晚了?怎么不叫我呢?快叫人进来梳洗。”
睡了个大懒觉的小姑娘顿时觉得面上发烫,慌忙下了地。
“老爷不让叫姑娘,说是总归也没什么事儿,姑娘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又不打紧。”
“怎么就不打紧了?回头叫人知晓该笑话死了,姑娘家这般懒散……”嘴里这样念叨着,可那语气却透着股娇嗔劲儿,眉眼舒展嘴角含笑,满满的幸福溢于言表。
见此情形紫鹃还愣了一下,“姑娘仿佛变得跟过去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叫她说说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就觉得整个人的精神气儿都截然不同了。
林黛玉却恍若未闻,只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久久没有言语。
能一样吗?
宠爱和全心全意的偏爱是完全不同的。
穿戴整齐后林黛玉就出了房门,边问:“父亲可在家中?”
“老爷听闻姑娘起身了,正在厅里等着姑娘一同用饭呢。”
走进厅里一瞧,林黛玉的脸就红了,嗔道:“都这么晚了父亲何必还巴巴地等我。”
林如海立即叫丫头将膳食摆上了桌,笑道:“为父拢共也就只这两日清闲,往后咱们父女两个想凑一桌吃顿饭怕也不容易。”
这话顿时就叫小姑娘的心情低落下来,一顿饭都吃得无甚滋味。
“老爷。”
林如海立时放下手里的筷子,“何事?”
林管家垂着眼帘面无表情,但声音却莫名有一丝无奈,“琏一奶奶来了,说是宝一爷病了,老太太叫接了姑娘去。”
“宝玉病了?”林黛玉大惊,饭也顾不上吃了,忙追问:“昨儿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究竟是什么病?凤姐姐人呢?”
“琏一奶奶正在前头正厅呢,姑娘别急,奴才瞧着琏一奶奶的神色并无甚异常,宝一爷应是无甚大碍。”
林如海很是烦闷,眼看自家女儿那副恨不得插翅飞去探望的模样,只觉一口郁气堵在胸口,憋得慌。
然而贾家和林家到底是姻亲,既是说孩子病了,这当家奶奶也亲自上门来了,不去却也太打脸。
想了想,林如海索性就决定自个儿亲自带着玉儿去一趟拉倒,看一眼就赶紧回家,坚决杜绝那个凤凰蛋任何尝试亲近玉儿的机会!
正要出门,突然又想起了一桩事,“那个丫头……是叫紫鹃吧?”
林如海突然说道:“昨儿晚上着急忙慌的倒是给疏忽了,听说你先前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既是赶了巧,就将你的东西带上一同走罢。”
“老爷?”紫鹃满脸震惊,“老爷要赶我走?可是,是老太太叫我来伺候姑娘的啊。”
“老太太慈爱,当初见玉儿身边只一个婆子一个丫头伺候未免过于单薄这才指了些人,如今玉儿回到家中,身边伺候的人是尽够的,你无需担心,只管回到老太太身边去就是。”
“当初老太太能将你给玉儿,想必对你也是极其看重喜爱的,玉儿身为晚辈占用两年之久已是不对,万没有回自己家还夺走长辈所爱的道理,传出去该叫人戳脊梁骨了。”
这番话说完,林黛玉也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低下头默不作声,眼里满是疑惑不解。
她看得出来父亲所言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实则就是想撵紫鹃走。
可是,究竟为什么?
紫鹃一脸无措地看向她,然而还不等开口求救,收到眼神指示的王嬷嬷就赶忙上前,连哄带拽地迅速将其带了下去。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王熙凤这心里头就咯噔了一下。
是紫鹃那丫头犯了什么错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若是前者还好,若不是……那只能说,林家和贾家的关系怕是当真要不行了。
回程的马车上,王熙凤还忍不住跟林黛玉试探了一番,可林黛玉自己都还迷糊着呢,不过是一问三不知,倒愈发叫人心里忐忑了。
“林妹妹怎么还不来?”贾宝玉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时不时就要往门口瞟,满脸急切地拉着老太太的手撒娇央求,“老祖宗快打发人去瞧……”
“林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