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栀从体育馆回来后发了场低烧,迷迷糊糊睡了一下午。
厉铭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隔着半个中国把他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换平时厉风早就把手机一关从不听他老子啰嗦,但这次硬是一点没有分心,站楼道里完完整整挨了他爸四十分钟的骂。
“宁栀怕水都是你个瘪犊子害的,你还敢在游泳池里堵着她不给上来?我要不是挨不找你我非得两耳刮子扇你,赶紧去给人家道歉,再给你叔叔阿姨道歉!”
经厉铭这一提醒,厉风才想起小时候的事。
他向来记性差,脑子都用来记厉铭之后那顿打了,对当时在场的第三人一点没放心上。
这么多年了,他竟然都不知道宁栀怕水。
厉风已经被内疚撞了个稀烂的心脏又被狠狠剜了一刀。
好不了了。
而另一边,宁栀醒后天已经黑了。
孙晴坐在床边搅着一碗米粥,喊她起来吃一口饭。
宁栀穿着睡衣,长发散到胸口,脑袋晕晕沉沉没力气。在孙晴的搀扶下才勉强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
“握的住碗吗?别洒了。”
宁栀手掌拢着碗壁,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孙晴拿了温度计,抵在太阳穴“嘀”一下,显示出体温。
“还好不烧了。”
孙晴摸了摸宁栀的额头,帮她掖好汗湿了的鬓发。
宁栀没什么胃口,勉强咽下半碗米粥便推了碗。
孙晴也没多劝下几口,只好接了过来让她好好休息。
“咔嗒”一声门扣落锁的声音,屋里重新暗下来。
宁栀缩进被子里,叠着手臂环住自己。
还没闭一会儿眼,就听有两声叩门响。
她以为是孙晴去而复返,便细着嗓音,从喉咙里发出一道应允。
来人的动作很轻,没有开灯。
直到宁栀感觉到对方站在床边,这才费力地撑起眼皮。
是厉风。
虽然光线很暗压根看不清脸,但宁栀还是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体轮廓,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熟悉。
她没劲骂人。
厉风怕宁栀生气,隔着半米距离站了好一会儿,看对方没什么反应,这才敢挪到床边蹲下。
姑娘家的被子都带着花边,厉风抱着膝盖,凑近一些:“对不起。”
宁栀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停了两顿,翻了个身。
“我错了,”厉风又绕过床尾蹲在另一边,“你骂我吧,打我也行。”
宁栀把被子蒙过头顶,不想理他。
“栀栀。”
厉风屈膝往地上一坐,整个人蹭着地板又往床边挪了一点:“我当时没想着真不让你上来,也没想着你能直接跳下去。之前看你被人搭话我心里就有点生气,后来又听你说你有男朋友,我就更生气了,以为是季鸣岐…心里就、就有点不舒服…”
他半弓着身子,磕磕绊绊说了半天,像只趴在床边的大型犬,语气里满是可怜。
“我知道错了,”厉风手指捏了一点被子,往外讨好似的拉了拉,“你生着病,别再因为我气得睡不着觉。我认错,都是我不好,我看见你和季鸣岐一起我就发神经,栀栀,你别怪我。”
他把话说得太明显了,那些介意,还有恼怒,都不是奔着她来。
宁栀抿着唇,心里的气已经消了。
但是脸上挂不住,总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还是不想理。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打到二十六度的空调偶尔发出嗡嗡声响。
宁栀用手指压下被沿,单单露出一双眼睛。睫毛覆盖着下眼睑,在暗处看不清开闭。
“我竟然…还不知道你怕水,”厉风把额头抵在床边,说话时声音很哑,像刮着人的耳膜,“我是个挺粗心的人,记性也不太好,以后我会多留意一些小事,如果让你不开心了,你告诉我,我都改。”
少年的发丝蓬松,背着窗帘缝隙溜进来的丁点月光,把身体窝成小小的一团。
“我怎么会欺负你呢?”
“你知道的,我根本舍不得。”
-
在家安稳睡了一觉,宁栀隔天精神状态还行,就吃完早饭就准备去学校。
厉风没来,可能是昨晚道完歉不好意思见她。
在玄关拿了盒牛奶,弯腰换鞋时听见外面有叮儿啷当的动静。
宁栀把门打开,看厉风家的铁门半掩。楼道里叠着两个巨大的纸箱,旁边歪着七零八碎的生活用品。
在搬家?
“栀栀啊?”厉风的准后妈从纸箱后面冒出个头来,“去上学吗?哎,你从这儿走,别让他们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宁栀喊了声阿姨好,顺着对方指的小道下了楼。
“路上小心哈!”准后妈还跟着送了一送,“我弄得快,你中午回来就好啦!”
宁栀低了两个台阶转身往上看,准后妈的孕肚已经有些明显了:“谢谢阿姨。”
说话间孙晴从旁边探了半个身子:“你挺着大肚子还忙啊?老厉没回来啊?”
准后妈猛一回头,脸上笑成一朵花:“孙姐早哎,他天天忙得不行,我喊了家里人来,用不着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