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头的校尉比划了一个“到地方了”的手势,让身后负责汇报石清莲消息的校尉自己上前去,指挥使现在正在刑审,长点脑子的都不敢凑上前去。
后头负责汇报的校尉只能一边暗骂自己倒霉,一边走上前去。
那是一间占地不大的牢房,只有一个十字刑架,架上栓了个人,别的什么都没有,沈蕴玉进来后,由看管牢房的校尉搬运来了桌椅,他坐在椅上,看负责刑审的校尉对刑架上的犯人动手。
审讯寻常人,自然不需要沈蕴玉来亲自看管,他之所以下来,是因为这个人在这个案子里有点重量————此人是个东倭武士,算是周伯良的二把手,前些日子打草惊蛇的时候,顺道给捞到的一条大蛇。
r/>他肚子里一定有很多货。
这个东倭人嘴还挺硬,被熬了两天,骨头都打裂了几根,硬是一句话都没说过,沈蕴玉失去了耐心,向一旁站着的人抬了一根手指,道:“庖一条腿。”
便有人走上来,将这东倭人身上的衣裳都扒掉,把人扒成了待宰的猪羊之后,便拿来刀刮人
沈蕴玉说的“庖一条腿”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把一条腿上的肉一点点刮下来,一直刮到只剩下一条骨头。
北典府司“庖人”是一门手艺活儿,腿上的肉要被刮掉,但是其上的筋骨却还要连在一起,血流了一地,但人不能死。
北典府司手艺最好的干户姓李,人送外号“庖丁李”,意思是,能把人解的如同庖丁解牛一般骨肉分离,但人就是不死,庖丁李的辉煌战绩,是将一个人的四肢的肉都肖卜来了,但这人还活着被庖丁李好好养在诏狱内十几年,寿归正寝。
但是被庖的那一个就好不到那里去了,骨肉被分到一半的时候,这个东倭人终于承受不住,明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话。
沈蕴玉闭着眼,没管。
一直到一条腿都庖完,这个东倭人也是屎尿齐流、嚎啕大哭了。
这时候,沈蕴玉才道:“继续问,他若是不说,把另一条腿也给庖了。”
说完,沈蕴玉起身走向牢狱外,跟在门外立了许久的锦衣校尉立刻跟上,回到殿内后,锦衣校尉与沈蕴玉汇报了石清莲今日的所有行动。
“她买了一万两的木材?”沈蕴玉略有些奇异。
石清莲有多少银钱他是清楚的,他摸过石清莲的底,手上所有的银子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万,剩下的都是一些田产和店铺,石清莲将一万两银子去买木材,瞧着像是被人骗了。
“可有什么其余的消息来源?”沈蕴玉问。
“未曾。”校尉摇头,道:“石三姑娘鲜少与旁的人接触,属下与另一个校尉倒班,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石三姑娘,从未见过有人与石三姑娘说什么木材。”
也就是说,石清莲并非是受人误导或指示,而是自己想买木材。
那种感觉又来了。
沈蕴玉眯了眯眼,想起来之前的事————切都进展的太过顺利,像是有一只手在他面前拨弄,可他只顾得上看小狗崽子乱扑腾,
没有注意这片刻的细节,便擦肩而过,再也寻不到了。
校尉又道:“兴许,是石三姑娘想做木材生意吧?属下瞧见石三姑娘今日还逛了挺多个木材铺子,最近木材还挺赚钱的。’
沈蕴玉点头,将这件事记下了,随即又扫了一眼校尉。
那校尉奇迹一般明白了沈蕴玉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今天晚上,石三姑娘挂灯笼了吗?
“回大人的话,石三姑娘今晚逛街逛的太累了,未曾挂灯笼。”校尉战战兢兢的道,顺便赶紧找补了一句:“但是石三姑娘将您的桂花糕收下了,还特别珍重的放进了柜子最里面呢。”
沈蕴玉听到“没挂灯笼”时,先是拧了拧眉,随即听到“珍重的放进了柜子里面”,又勾起了唇兔
呵,拉扯。
他倒要看看,石清莲能撑住多久不见他。
“下去吧。”沈蕴玉道——他是为了听石清莲消息才打断审讯上来的,一会儿他还要下去继续刑审。
锦衣校尉恭敬离开。
此时月色高悬于夜空,天边繁星点点,沈蕴玉迈着星光,重新走进诏狱中刑审,锦衣校尉则准备赶回石清莲所在的听雨阁。
与此同时,摘月阁中,昏睡了好几日的江逾月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唇瓣干裂,嗓子像是大旱三年的地面,眼前也发昏,她的贴身丫鬟靠在床边睡觉,她伸手碰了一下丫鬟,丫鬟惊醒过来,欣喜的喊她的名字,喂她喝水。
两口水进了肚子里,江逾月多了点力气,她昏迷之前的记忆全都窜上脑海,她缩在床榻间,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却又从心肺间顶起来一股冲动,让她整个人又立了起来。
沈蕴玉,石清莲,沈蕴玉,石清莲!他们两个人是那种关系,她晕倒了,但她不是自己摔的,她是被人给打晕的!
沈蕴玉!他居然潜入江府,居然堂而皇之的和石清莲做那种事情!揭穿他们,揭穿他们!让他们付出代价,让石清莲死!
人手中一旦握住了掌人生杀大权的凶器,便再难容忍自己陷入窘境,也很难再生出畏惧与不安,他们只会跃跃欲试。
“快走!”江逾月猛地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丫鬟,踉跄的扑到地面上,大喊道:“带我去找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