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稳度过下半辈子的,养小信,对于石大夫人来讲,还是有点惊世骇俗了。
恰好墨言端着暖梨汤挑帘入门,石大夫人话头被打断,便没有再提。左右也不着急,小娇娇好不容易回家,先养上几个月,再慢慢挑个好的。
期间石大夫人还怜爱的望着石清莲喝汤,目光从石清莲鼓起来的脸蛋看到石清莲纤细的脖颈,只觉得石清莲吃的太少,还想给她再添一碗。
他们家小娇娇就是太瘦了些,吃胖点最好,有福气。
石清莲把暖梨汤饮尽后,便找借口从石家离开,带着双喜和墨言一道上街了。她上街也没有乱逛,而是直奔商贸街而去。
商贸街是外城的繁华中心,又长又宽,几乎贯穿整个外城,来往间三教九流波斯西蛮东倭北漠什么人都有,来此间行走,还得多带点机灵人,防着被一些流窜的小地皮流氓偷了钱袋子。
石清莲好歹也是贵秀,鲜少来这种地方,又隔了两辈子没见,只觉得新奇,拉着双喜和墨言在街道上慢吞吞的走。
在上辈子,因为南方生了一场大水患,所以京城这边少了大量的木材、绸缎的供应,一时间这些东西价格飞涨,比平时贵了二十倍不止。
她自江府回来之后,石大夫人也没有要她还嫁妆,只叫她自己收起来——她日后不嫁人,这些东西便是她的傍身底气,已经嫁过一次人、回娘家的小姑子总归是不大好听,石大夫人心疼她,还想偷偷塞给她些银钱,石清莲挡回去了,没要。
她心里头有主意,知道上哪里去弄钱。
她把她的所有嫁妆都拿出来,准备大肆购买一批木材和绸缎来,她现在是正常价格购入,回头就是几十倍的价格翻出去,她不赚翻谁赚翻!
石清莲的嫁妆中本就有三家小店铺,都在商贸街,不大,都是卖胭脂水粉、首饰布料的铺子,看着虽然小,但是一个月加起来能有二三百两的进项,是她所有嫁妆里最重要的资产,她视察一番后,然后带着墨言和双喜在商贸街疯狂购入各种木材和绸缎。
墨言和双喜都被石清莲的大手笔给吓到了,她一出手就是几干两,一订购就是好几批,不过须臾功夫,近万两雪花银便全都白白流出去了,墨言接过收据的时候,手掌心都跟着发抖。
旁边的双喜颤巍巍的问她:"夫、夫人,我们是要开木材铺子吗?"
r/>石清莲拎着裙摆,满脑子都是这一万雪花银回头变成几十万雪花银回到她怀抱的画面,闻言摆了摆手,道:“收好。”
墨言缓缓把收据都放进了她的荷包里,一张脸上写满了郑重。
双喜在一旁瞧着她的样子,心想,以后墨言晚上睡觉都得把收据翻出来看上一遍,出去解手都得带着这荷包,院子里要是起火了,她得先抢救她的荷包。
石清莲带她们大肆选购的时候,还听酒肆坊间人谈论康安帝姬的事情,但是说话的人才刚开了个话头,就被同桌饮酒的人给打断了。
“锦衣卫都抓了多少乱嚼舌根的人了?你还敢说,不要命了!”
石清莲听了两耳朵,然后漫不经心的向前走,假装自己没听到,墨言亦步亦趋的跟在石清莲的身后,反倒是双喜,眼珠子贼溜溜的转了两圈,有些心虚的走的快了些。
当初这则谣言可是她亲自去传的,幸而她动作利索,手脚快,所以才没遭殃到她的头上——她听说,前些日子,北典府司锦衣卫抓了好几个人,拎到菜市口一刀砍了脑袋,血流了满地呢。
吓死人。
她赶忙醒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了。
她们在商贸街逛到了申时初,才坐马车回康平街,马车从商贸街四达甩着马蹄,回到康平街的路上,石清莲美滋滋的与两个小丫鬟回了听雨阁。
她回听雨阁叫水沐浴的时候,一个锦衣校尉蹲在石家暗处的树权子上,记录下了石清莲今日的出行,顺便暗自祈祷:石三姑娘今日可一定要早些挂灯笼啊,已经一连三日了,再不挂灯笼我们指挥使又该不高兴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校尉低头看向石清莲笑颜如花、与旁边的小丫鬟谈论那个簪花好看时的模样,总觉得这位石三姑娘好像,大概,也许…将我们指挥使抛之脑后了!
当天晚上,石清莲果真没有挂灯。
听雨阁的花园里寂静一片,夜色如水,把校尉的一颗心都冻的拔凉拔凉的。
今夜,又是一个要看上司冷脸的夜晚啊。
校尉已经做好了在石家和北典府司之间折返的准备,但是当他回到北典府司的时候,却见北典府司上下都在忙,同僚们走路时衣角都是飞起来的,他打听一问,才知道,指挥使现在在诏狱里审
讯。
一般指挥使审讯的时候,都不允许旁人来打扰,但是他手上的关于石三姑娘的消息却是在指挥使这里挂了红牌的,应第一时间送到。
北典府司的事件等级按照颜色划分,红蓝黑白绿,一共五个色,事关红牌的消息是最优先级,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撞上了,红牌的消息都要在第一时间送到,也就是说,就算是指挥使现在在诏狱里审讯,他也得跟着下去。
校尉便在诏狱外提交了自己的腰牌,然后随着负责看押犯人的校尉一道下了诏狱。
诏狱是地牢,距离地面足足有十米深,当初挖诏狱的时候,足足挖了半年多,进了诏狱的人,没有一个能跑出去的,劫囚更不存在,北典府司的地牢里连个看时辰的天窗口都没有给留下过,插翅难逃。
下诏狱时,需踩着长长的台阶而下,一下到诏狱,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两边要挂上火把照明,明暗的火光在飞鱼服的身上留下熠熠的痕迹,沉重的铁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整齐的脚步声,锦衣校尉随着前方的人往前走,越走越寒,地牢内有一股常年不散的阴冷气,纠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直直的往人的鼻腔里钻。
眼下虽是秋日,但地牢这种地方暗无天日,走的久了,都会让人忘记时辰与天空的颜色,整个人都阴暗暗的,身体都发沉,像是在冬日的湖水底下浸过一般。
往牢狱中走,会先经过几个牢房,牢房内都关着各种人,什么身份的都有,上到皇亲贵胄下到舞姬蛮人,甚至北典府司上一任指挥使也在这里。
经过一个个牢狱,走到中段的时候,校尉就听见了一阵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