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稍稍安了下心,随后又紧张起来。
他抬眼看去,骆俞不知何时从床脚走到了他身旁,现下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江昭身体蓦地一僵,如木雕泥塑般,连呼吸也停了一瞬。良久,他方才回神。
好恐怖……
骆俞不愧是这本书的反派,一个眼神对他的影响便这么大。
他下意识收了收唇珠,不让这滴唇珠暴露在外。
“江昭,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他的沉默教江昭心头止不住生出惶恐,心脏的跳动也愈发强烈起来,如擂鼓一般,教他心慌意乱。
“骆俞?”江昭有些着急地唤道:“你知道什么东西……”
“江昭,我还不至于连你和其他人都分不清。”
骆俞的声音自然是冷淡的,偏偏是这种冷淡最教人无端端生出恐惧。
“你的脸和我记忆中的脸是同一张,但我可以肯定人绝不是同一个,你和之前那个人——没有任何地方相像。”
他顿了顿,继而俯身,靠近了江昭,手指捏了捏他圆润的耳垂,入手的触感极软。
他想起不知从哪儿听的话。
据说,耳垂软的人很好说话、容易心软。
江昭也是好说话会心软的人之一吗?
那为什么不能对他心软。
“江昭,别人或许可能会被你骗到,但我不会。——我和他们不一样。”
江昭心头的慌张在他的话中悄然沉寂下去。
他……
知道了。
却只知道一部分,比如他不是原来的人,关于其他的确实一点不知道,又或者他对这部分不感兴趣。
他只想知道他所知道的。
如他所愿,他知道了他想知道的这部分。
江昭将头埋进面前的枕头中,以此来掩饰面上的慌张。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宿主守则没有关于ooc方面的惩罚,宿主拥有绝对自由度,但他们需要在人设自由的情况下完成剧情完成度。
一些老练的宿主为了保证剧情完成度达标的同时评分能够高,是以在小世界中悉数是扮演原身的。
江昭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没半点掩饰,暴露出来的全是原本的性格。
他之前以为他身上的不同系统这边会帮他解决,结果系统丢了一条不甚明确的规定就跑了。
相当的不靠谱。
江昭的心跳加快了。
“江昭,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鸵鸟。遇见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便会把头埋进沙子里,妄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躲避问题。”
骆俞看着他。
埋头在枕头里的江昭不说话。
骆俞却是忽然笑了笑。
“现在更像了。”
“……”
江昭悄悄抬头,看了眼骆俞。
以往骆俞的目光悉数是冷冽的,而现在他的目光却像是遇见了太阳的冰块一般,施施然融化成了一滩温水。
那神色甚至是可以被称之为温柔的。
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骆俞笑。
原文中,骆俞好想也从未笑过,关于他的描写一直是“冷若冰霜”“阴郁的视线”“面沉如水”。
也难怪原文主角受不喜欢他。
主角受喜欢的是开朗张扬的人,骆俞则和这些形容词完全反了过来。
江昭倒是无所谓。
但是他现在也不喜欢骆俞呀。
骆俞既然已经知道他不是原来那个人,却还是憋足了劲欺负他,甚至好几次用双腿这件事来威胁他。
想想就好气。
他有些生气地看了眼骆俞,原本是想瞪他的,想想还是算了。
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骆俞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而后他抬手,将围在江昭身旁的长方形枕头抽了出来。
这个动作让江昭猛然回神,一个劲儿往身后缩,眼里的泪光又蔓了上来,好像是委屈的,又像是埋怨的。
“我……不想做这些事。”
“骆俞,我没有答应过会和你做那种事……你不要逼我。”
骆俞手里攥着那个柔软至极的枕头,心想:还没江昭的脸来得软呢。
他根本没在想江昭的问题。
骆俞回神时,床上的江昭已经从另一边下了床。
他微微蹙眉,“你去哪里?”
江昭往外走的动作一僵,“我……我只是想出去睡觉,没有床的话我可以睡在外面的沙发上。”
“……”
“江昭,你觉得我的床是容不下你吗?”
江昭低头,声线发颤,“不,我……我只是不想和你睡在一起,
我怕你晚上控制不住……”
“我控制不住不用等到晚上,现在就可以。”
江昭的脸更加白了几分。
骆俞一点也不按常理出牌。
他抿了下唇瓣,僵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下。
“留下,睡床上。”
江昭抬头看他,一双眼已然变红,“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说。”
江昭耳根飞上一点明显的红痕,“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可以先不要动我吗?”
骆俞看着他。
这只怂兔子洗得香甜,浑身都是他的气味,身上还穿着他的衬衫。
好像已经成了他的人一般。
但他现在却要求他,在至少今天之内不要动他。
……算了。
那便等一等,到明天好了。
熬汤不是也讲究慢慢来吗?
骆俞微颔首,“就今天。”
江昭松了口气。
至少今天他不用担心骆俞对他做什么。
他仔细想了下,索性将系统叫出来,花了点积分问它自己在现实世界有没有伴侣的事。
系统的查询出来的结果是没有。
他在被系统抓到小世界的前一刻也仍然处于单身状态。
他心里悬着的那块重石轻了些,至少他不需要担心在不知情的时候背叛爱人这种事。
至于骆俞这边……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万一骆俞明天又改主意了呢?
他想着,眼睁睁看着骆俞从柜子里翻出了新的枕头,放在了那张大床上。
而后,卧室的灯便熄了。
江昭恨不得在床铺中央堆出一个楚河汉界来,一直贴着床沿,睡着了也不安稳。
他并不知晓的是,在他睡着后,骆俞拆掉了用做“楚河汉界”的枕头,把他抱进了怀中。
.
江昭在第二天接到了江父的又一通电话。
“江昭,你有多久没吃药了?”
对面一接通便是这样的问句开头,正在接水的江昭一顿,“什么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昨天约谈了你的心理医生。你长时间断药,会引发各种各样的后遗症,记忆混乱便是其中一个特征。”
江昭抬眼,眸中闪出些许微弱的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妈六年前就去世了,如果不是断药这么久,你也不至于提起你妈。”
“……什么?”
江父叹了声,“昨天是我语气太凶,我也是担心你才会这么着急。你现在在家吗?我让管家拿了新的药回去,你回家记得吃,妄想症固然可怕,但你不治疗,又怎么知道它没有痊愈的可能呢?”
“唔……你干嘛?”
江父正说着,那头的江昭闷哼了声,紧接着是压低的声音,像是在和身边人说话。
他只以为是江昭的狐朋狗友,压根没在意。
“江昭?还在听我说话吗?记得回家吃药,我这边的项目快要到收尾阶段了,短时间内回不来。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回去看你。”
电话被挂断了。
屏幕上显示出的通话时间不足两分钟。
不论是真是假,原身的父母都不佩作为一对父母。
这头的江昭的确和狐朋狗友在一起。
字面意义上的“狐”朋。
他站在饮水机前发怔时,骆俞不知怎的悄无声息踱步到了他身后,伸手揽住他的腰,强迫他翻了个身,而后压了上来。
如若不是他紧紧攥着手机,这会儿手机已经掉到地上去了。
“骆俞?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亲我?”
他被压在了墙壁和骆俞的身体缝隙中,茫然又有些生气地抬头。
江昭原本打算问对方他需要吃什么药的,结果骆俞一来,他的计划便全部被打断了。
骆俞近乎无色的唇瓣被他咬了一口,渗出点血珠。
这滴血色在那淡色的唇上像某种胭脂,被他探出来的舌尖摸均匀了。
染上了鲜红的唇愈发显得他这张脸格外禁欲。
江昭那点被打搅的怒气飞快褪去,转而升腾上来的是害怕。
“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我在和人打电话,是你自己突然凑过来的。”
骆俞掐住他的下颔,拇指指腹抚上他的唇瓣。
“你现在在我的地盘,我地盘上的所有东西所有权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骆俞一脸淡然,完全看不出来嘴中说的是什么歪理邪说。
“我在我的地盘上亲我的人,怎么了?”
江昭沉默。
一点绯色的血气在他身体里蔓开,一部分选择了往上冲,在他的脸上冒出来,衬得他这张脸格外昳丽。
“我不是……”
“你是。”
骆俞面色骤然阴沉起来,江昭几乎以为他要发怒,谁曾想骆俞以伸手,径直将他抱了起来,一路进了卧室。
江昭本能觉得不对,下意识挣扎起来,刚挣扎了多久便被他桎梏住手脚。
骆俞用恶狠狠的表情凑近他,咬了下他挺翘的鼻尖便转移目标。
两人间的距离若即若离,唇与唇间隙的距离也知隔了没多远。
“我约你出来时,你同我一起出来了。”
“我送你东西,你没有拒绝。”
“我想让你跟我回来,你拒绝了。但是昨天晚上你主动登门来找我了。”
江昭面上浮出惊诧,“前两个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都拒绝了,但是你用你的腿来威胁我,送我的东西我说我要取下来,你还是威胁我说要将我的手砍了!”
他胡乱往外踹了一脚,也不管踹没踹上。
“你胡说!”
骆俞目光沉冷,几乎要制不住这只忽然开始蹬腿的疯兔子。
“你已经收了我的东西,你收了我的东西……”
“我没有!是你硬要送给我的!”
江昭转头,头一次用有些凶的眼神看向他。
反正怎么样都会被骆俞拽上床,他为什么不能凶一点?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江昭掉在客厅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登时回过头去,想去外面接电话。
他试着挣扎了下,骆俞的双手牢牢抓着他,目光仍然沉冷,不愿松手。
他那点冒出头的尖刺转瞬又软了下去,飞快化成了水,“骆俞,这个电话对我很可能很重要,你让我去接一下嘛……”
“不。”
“骆俞,你松手,我要去接电话!”
“我说了——不。”
骆俞骤然用力,将试图往外跑的江昭拽了回来。
“你不能去。”
话罢,他低头同江昭对视。
后者眼里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水光,看向他的眼中悉数是软意,面上也带了点哀求。
“骆俞,求你了……”
“你知道应该怎么求我。”
江昭一愣。
骆俞目光冷淡得骇人,细看却能看出他眼中暗藏的一点奇异的亮光,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江昭狠狠咬了下牙,目光看了眼客厅地板上的手机,视线复又转回来看向骆俞。
而后他微仰头,闭着眼贴近了骆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