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画地为牢(24)

江昭一愣。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应该怎样解决。

系统在来的路上问过他这个问题,他那时一咬牙狠了心说大不了在小世界里不要脸了。

可真对上骆俞,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想着,红意顺着脖颈往上攀爬,在面颊同耳根处蔓开了。

“我不知道。”

他回答得很诚实。

是个乖孩子。

骆俞看他一眼,拿出手机给助理下了吩咐,让他现在送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过来,还有几套衣服。

江昭松了口气。

他莫名觉得骆俞在对上他时很好说话。

他心头生出了点古怪。

这本书的几个重要角色在他这里好像反过来了。

原文描写的是人鬼情未了和三观端正的主角复仇逆袭,同时智斗反派。

到他这,却变成了反派是好人,另外两个……

江昭咬了下唇。

“——去洗澡。”骆俞勒令道,他分明是坐着的,但江昭仍然生出了一股他是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错觉。

他小声道:“我没有睡衣。”

“在你的衣服送来之前,先穿我的。”

骆俞看着他,目光平淡得教江昭几乎以为他们之间没有断腿的仇恨。

江昭垂头,纠结极了。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恋人,要是他在现实世界有恋人,却在小世界和其他人暧昧,那等他回去现实世界时,他应当怎么解释?

说他逼不得已,一切都是为了活命?

可这些全部是借口。

“江昭,我说话不喜欢说第二遍。”

一道凌厉的目光朝着他投过来,裹挟着刀刃般的冰冷锋利。

江昭攥紧了手,“浴室在哪儿?”

骆俞摆弄着轮椅的操纵杆,带着他停在了一扇门前。

江昭伸手将那扇门推开了,可里头却不是浴室的设计,而是一间宽大的主卧室,处处痕迹都彰显着这里有人居住的事实。

——这是骆俞的房间。

江昭迈进去的脚步一顿。

“浴室在那扇门后。”骆俞为他指了一个地方,“衣服我会给你送来。浴室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干净的毛巾在洗手台的柜子上面。”

膝盖窝有什么东西顶了上来,很轻的力道,江昭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什么。

他若是不进去,便只能后退。

一旦后退,那便是会出现在餐厅时出现的场景。

江昭不想旧事重现,硬着头皮朝浴室走去。

进去后他下意识想将关上浴室门,手还未伸出去便被另一只手攥住了。

他回头。

骆俞冰冷的目光同他对视。

江昭几乎是瞬间便猜到了他是什么意思,可……

他刚才瞥到了浴室的全貌,这里没有浴缸,只有嵌入天花板的花洒,而将花洒围起来的俨然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还是那种上下透明,只有中间是模糊的玻璃壁。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关门,骆俞只要走到浴室外面,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江昭在动脑子的事上有些迟钝,可在感情方面却不是个傻子。

两人对视,他率先败下阵来,被攥在空中的手也收了回来。

“骆俞,我洗澡的时候可以、可以……我不习惯被人看着……求你了……”

声若蚊吟。

他压根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只会让人愈发想要欺负他。

最好是用细长的链条将他的手脚束缚住,教他连日常活动也只能是被抱在怀里进行的,想折断他的翅膀,把他困在怀中,好教他这辈子……

再也见不了其他人。

“骆俞……求你了……”

江昭羞得脖颈通红,裸露在外的肌肤也蔓开了浅淡的红痕,好像骆俞如果不答应他,他便只能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不让对面这匹狼看见他究竟有多肥美。

他生怕这头狼知道他有多肥美后改变想法,将他拆吃入腹。

骆俞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他身上的皮肉,像是在丈量着什么。

而后他道:“我只在门口。”

江昭松了口气,这番话的意思是,他只会在门口等着,不会转过头来看。

骆俞背过了身,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随后是赤脚踩在冰凉地板的声音。

他听见了刻意收敛的呼吸,那只蠢兔子满以为藏得很好,却仍然被他听见了。

玻璃门打开又关上,那股清浅的呼吸声一下便消失了。

过了大约几秒,他身后骤然传来哗啦水声,这声音很大,足以掩盖其他所有微不足道的声音。

贴着裤子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

【骆先生,东西我买来了,给您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骆俞身边的人悉数知道,来他家里只能待在客厅,送过来的东西也只能放在客厅。

要是有人未经他的允许擅自进了其他的房间,可就不只是开除这么简单的事了。

他出了房间,将客厅的洗漱用品拿了进来,衣服随手丢进不显眼的柜子里。

他忽然改主意了。

让江昭一直穿他的衣服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思及此,他在衣柜中拿了一件熨烫整齐的衬衣和西服裤,放在了浴室门口的编织篮中。

江昭已经洗好澡了,用一块雪白的浴巾裹住了下半身,正用一块淡蓝色的毛巾擦拭湿润的黑发,巴掌大的面部被水汽沾染得足够湿润,愈发显得瓷白如雪。

几缕湿透的黑发施施然垂落下来,扫在他的眉尾,有些痒痒的。

“骆俞,我的衣服送到了吗?”

“服装店关门了。”

江昭动作一顿。

一道冰冷的、不容忽视的目光投到他身上,在他身体各处游走着,从头发丝到脚尖悉数没有放过。

他这才记起,门口的骆俞对他有那么些不健康的想法。

而他现在……不自在和羞赧复又浮出,教他雪白的肌肤沾染上淡淡的粉色,瞧着像是一块诱人的糕点。

“穿我的衣服。”

骆俞看了眼浴室门口的编织篮。

他就在浴室门口,江昭要想够到衣服,便必须从阴影处出来,在他面前弯腰,拿出那套衣服,褪去浴巾……

江昭的喉结滑动了下,停在原地迟迟没有动。

一滴水珠从他的发梢坠落,落到他凸出一截的锁骨上,顺着深陷的锁骨窝缓缓滑落,最终消失在浴巾挽起的腰腹部。

仰仗一副好视力,骆俞在漆黑的环境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脑中甚至生出了一个荒诞的想法,几乎恨不得变成顺着江昭身躯滑落的那滴水珠。

只因这样,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这副美丽的身躯上肆意游走。

骆俞转而又想,何必变成微小的水珠呢?

他现在便可以对青年做出所有想象过无数次的事。

“江昭。”

他的声线中多了几分无言的催促。

江昭控制住往后退的脚步,轻声道:“可以转过去吗?”

“……”

骆俞没有回答,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江昭心头的积压的所有情绪,快在这匹狼的步步紧逼下爆发出来了。

然而没了从系统那儿兑换来的勇气,他在骆俞面前,仍然是那个怂得要命的江昭。

他深吸口气,抱着莫大的决心迈步,朝骆俞走去。

赤脚踩在冰冷的瓷地板上,这脚步声很轻,轻得甚至比不上不知从何处漫开的心跳声,浴室良好的回声效果放大了这些原本微不足道的声音。

江昭停住了。

他低着头,迎着对方的视线伸手,将那套衣服拿了起来。

雪白的浴巾落到了地上。

这是块新的浴巾,一直放在骆俞的柜子里,从未使用过。而现在,它被湿润的水汽微微浸湿。

使用它的人浑身湿透了,因为羞耻泛着微微的淡红,从骆俞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柔顺的黑发和头顶的发旋,他看不见江昭的脸。

江昭蹲在了编织篮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件他的衣服。

“只有这件了吗?”

骆俞听见了他的问询声,声线微微发着颤。

“如果我说不是,你能怎么样?”

他很少回答青年口中问出的问题,但现在瞥见青年的表情,忽然便不想让他如意了。

江昭一愣,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他的眸光是温软的,好像是一汪盛在碗里的温水,却又像是一颗漆黑的宝石般的,教人的木管移上去时便不愿再挪开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宝石呢?

骆俞想,要是能收藏一辈子该多好。

江昭盯着他看了两秒,眼眶里的水光几乎已经完全化开,成了一滴又一滴额泪珠垂下来,顺着他雪白瓷净的面颊滚落下去。

骆俞一愣。

江昭的头又垂了下去,安静地、默不作声地流着泪,一颗又一颗金豆豆滚下来,那些宝石般坠落的眼泪好像落进了骆俞的心里,烫得他灵魂也为之一颤。

骆俞从未见过像江昭这样的人,一言不合便掉金豆豆,好像……

好像是他在欺负人一样。

他甚至开始思考,是不是他欺负人欺负得太过了,所以对方才会流泪。

“你……”

江昭低着头没有回应他,兀自默不作声地穿上了那件骆俞穿过的衬衣。

他身量不算矮,但骨架小,再加之这段时间又好好吃饭,体重一直在走下坡路,导致这件骆俞量身定制的衬衣穿在他身上平白大了好几码。

活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般,带着些微褶皱的衣角垂落下来,堪堪到大腿根,要是再长一些,便可以直接当成短裙装来穿了。

骆俞的裤子对他而言也很大。

西服裤的布料垂坠感十足,套在那双雪白的、如骨瓷娃娃般的双腿上,随着他走路时勾勒出些清浅瘦削的线条来。裤腿被挽起来好长一截,教这件西服裤带上了重量,直直地垂在江昭脚腕处。

换好这套衣服后,江昭不断往外冒的眼泪勉强止住,红着眼眶抬头,悄悄看了眼骆俞。

骆俞一贯没有表情的面色这会儿竟然微微凝重起来。

江昭心里有些紧张。

骆俞是不喜欢他哭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以后少哭些好了。

可是、可是骆俞实在太欺负人了,给他的衣服分明是穿过的……

他甚至能够闻到衣服上骆俞专属的味道。

骆俞身上的气味是股很淡的松木香,江昭对香味不是很懂,并不清楚这是他身上的体香还是喷洒的香水。

总之这股味道很淡,只有凑他很近时才能闻到,而他穿过的衣服因为都是贴身接触,所以会沾染上他的气味是难免的事。

江昭鼻尖轻轻嗅了嗅。

他被骆俞的气味包围了。

这股味道并不难闻,但却让他不自在极了,好像属于他的领地被另一个人蛮不讲理地侵犯。

罪魁祸首不仅闯了进来,还在这块地方留下了他的味道。

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江昭眉尖微蹙了下,走到床边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他今天睡在哪里?

骆俞的住处是一套很大的复式公寓,空房间和客房是肯定会有的。

……但这是对于普通人而言。

对于骆俞来说,这间房子里的其他房间估计都是不能用的,他能选择的,只有睡在骆俞的床上,或者是在他的房间里打地铺。

说实在的,江昭不是很喜欢打地铺。

骆俞的床底是空的,里头什么东西没放,床单在距离地面大约五厘米处悬空。

这点距离对其他人而言必然是没什么的,但他若是打地铺,便很容易能看见床底下,要是夜半醒来不小心看见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譬如之前一直躺在他床底的黑雾。

黑雾不会攻击他,不代表其他躲在床底的东西会放过他。

江昭攥紧了衬衣边角,望着面前两米宽的大床发怔。

和骆俞睡在一起吗?

他想得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道气息骤然来到了身后。

直至耳廓触及身后喷洒的热气时,他才骤然一惊,下意识回头——

江昭没能成功回过头,他被身后人压着,径直倒在了面前这张雪白的大床上。

猝不及防被压在了被子上,江昭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挣扎,然而身后的人早一步料到了他的想法,宽大的掌心烙铁般牢牢桎梏住他的手、扭转在了他身后。

这个姿势让他感觉好像被抓到的逃犯般,不自在极了。

“……骆俞?”

江昭闻出了身后人身上的气味,淡淡的松木香,同骆俞那张冷脸很搭。

他的语气是无比震惊的,要知道,他刚才可是站着的,坐在轮椅上的骆俞怎么可能压住他,他的腿又……

江昭恍惚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骆俞的腿是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