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系统为什么要绑定他?让他到每个小世界扮演那些必不可少的炮灰角色。
这些角色大多都是不起眼的炮灰,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在原文中出现得也不多,但推动剧情时他们却可以起到十分重大的作用。
而有的炮灰面临的是必死结局,但大部分看书的人不会在意他们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只要对方死了便好。
这也就是宿主可以抓住并作出改变的地方。
他们的生机便藏在这里头。
江昭深吸一口气,深觉这个穿书系统有很大的问题。
简单点来形容——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又想让宿主完成剧情完成度,又制定了这么多规则,明面上制约的是系统,实际上制约的却是得不到具体规则、无法知道一些关键剧情的宿主。
太坑了啊……
江昭认真想了下,这件事同他想要的东西比起来,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亘古不变的道理,想要的东西越贵重,付出的代价便越重,怪只怪他想要的东西分量太重了。
重到……只有穿书系统能给他他想要的。
次日。
江昭起床时,林玉韵已经不在床上了。对方好像真的因为他给一个死人点长明灯而生气了,一个早上表情都是淡淡的,送他去心理诊所时也没有叮嘱让他早点回来。
江昭莫名有些愧疚。
他摇摇头,挥散了脑中的想法,径直踏入办公室。
谢明熙整个早上的时间悉数被他预定了,江昭想通过他的口,让林玉韵知道一些东西。
“谢医生,我最近有了新的苦恼。——我身边的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喜欢上了我,我也是喜欢他的……”
谢明熙动作一滞。
“……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是纯粹的、朋友之间的喜欢。我不愿意直接拒绝,因为这很可能会让我们之间连朋友也没得做,我很珍惜这个朋友,但迟迟不给对方一个答复,又有些不妥,好像我是在故意吊着他一般。”
“你的意思是,你想委婉地拒绝他,却不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
谢明熙双手交握在腹部,表情淡淡。
江昭轻“嗯”一声,“是。——我很珍惜这段情谊,但我从未想过要和他发展出别的关系,我希望我们是朋友,也永远是朋友,就像谢医生同我之间这样。”
谢明熙眸色微晃,“哦?”
“抱歉,我私自将谢医生当成了我的朋友。”
“你不需要因为这件事对我说抱歉,江昭,如果你愿意,我们便是……朋友。”
江昭生怕他说他们并不是朋友关系,在听到确定回答后松了口气,“谢医生……”
谢明熙打断他,“既然是朋友,那便不该叫得这么生疏。”
类似的话,在江昭第一天来心理诊所时,他便说过,只是江昭那时同他不熟。
“我已经习惯了叫谢医生,突然让我换,我还有些不习惯,——我直接叫你的名字好了。谢明熙?”
“……嗯。”
“你说,我该怎么告诉他我的想法?——我不知是不是我在无意间对他做了什么、又或是说了什么让他误会的话,如果有,我可以向他道歉,但恕我冒犯,我不能、也不会接受他的示爱。”
“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从前、现在包括以后也应该是。”
谢明熙面上浮出饶有兴致,“你这么着急拒绝他,我是不是可以猜测,江昭已经有女朋友了?”
江昭摇头。
他是个天生的同性恋,对女孩子没有兴趣。
“那是有男朋友了?”
江昭仍然摇头,面色微红了些,他穿过来前处在的是一个比较保守含蓄的年代,像性取向这种事,在网络上他可以坦白直言。
现实中,如果不是极好的朋友,他只会觉得不好意思。
“——那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如果有的话,你可得抓紧了,现在追人可不轻松,尤其是追求同性。”
“坦白来讲,我在至少五年内是不打算谈恋爱的。”江昭抿了下唇,唇边出现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小酒窝,看着便让人想上手去戳戳看手感。
谢明熙指尖发痒。
江昭把本意拆碎了,杂糅在字里行间同说的每一个字句中。
他在来之前便想好了要说些什么,每一句话悉数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故作倾诉、拉近距离、委婉拒绝、解决问题、隔山打牛、留有余地……
“看不出来,我以为像江昭先生这样俊朗的人一定会有很多男男女女追求。——说实话么?哪怕是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时也着实你被惊艳到了。”
“追求的人有,但不是我所喜欢的。”江昭偏头,看向了窗外灿烂的日光。
大概是巧合使然,他每次来心理诊所时,外头的日光悉数格外强烈灿烂,好像是玻璃罐中浓稠的蜂蜜,顺着天上雪白的云流淌到这世间。
七八月的阳光最为强烈,他直视着那道阳光,瞳孔受到刺激,条件反射想要眨眼,被他硬生生逼停。
他微微眯了眯眼,眼眶中有一点晶莹的水花,像是错觉般,将他的眸子映衬得剔透纯净。
“我长到现在从未和什么人在一起过,除了不合适,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这么些日子的相处,让江昭隐约摸透了谢明熙的脾性。
对方同林玉韵更像是合作伙伴,而不是手下和上司的关系,谢明熙其人,看似温柔,但很有原则性,不会不经病人允许随意透露他人。
江昭猜测,他透露给林玉韵的,悉数是些简化过后的。
想给林玉韵听的话说完了,接下来的话……
该换个对象了——
“——我其实,有过喜欢的人。”
谢明熙眸色骤冷,仍然安静地听着他说,没有出言阻止他。
“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一开始是伙伴,后来将他当成了弟弟。他和我同等年龄,但你应该知道,在这个年龄层面的人总是喜欢保护心上人的,所以我私心把他当成了我要保护的弟弟。”
“但后来,我发现他越长大,也就越成熟。”
“他在我心里,从弟弟变成了哥哥……又从哥哥变成了……”
他话戛然而止。
留白最能给人以想象的空间。
“总之,在我的大脑还没有意识到离不开这个人时,我的潜意识已经先我一步确定了这个事实。这大抵便是为什么我总是拒绝其他人追求的原因。”
“我在感情方面一直是个很迟钝的人,在很久以后才发觉原来我是喜欢他的。在那之前,我做过最大胆的事,约莫是一时头脑发热,撕毁了别人递给他的表白信件。”
“年轻气盛时,我也做过很多很混账的事,直到长大后才觉出愧疚,想要弥补曾经我给人带来的伤害。”
“可伤害又哪里是能轻易弥补的?”
“有的伤害一辈子也弥补不了,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下半辈子的生命来补偿。”
谢明熙望着他,眼前的青年沐浴在日光下,眼睫也被映成了浅浅的金色,发丝在金光中被模糊成了目眩神迷的光晕。
他说起心上人时的表情是温柔的,如温凉的水般,也如静谧的夜色般。
他说到年轻时的事时,面上的神情转变为了愧疚,向来高傲的头颅也低了下去。
“谢明熙,你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你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也理解不了我的心情。”
“……”
谢明熙脑中划过什么,回神时骨节已然被捏得发白。
“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会变成喜欢过?”他问得不咸不淡。
江昭的神色愈发落寞。
“我对他……做过一些伤害了他很深的事,所以他不要我了。”他神态茫然又委屈地望着白地板上洒落的金光,忧郁的美人同明媚的日光交织,在谢明熙眼中激起了极大的波澜。
“——他在一片海上‘离开’了我,并且永远不会回来。”
“我永远不会再等到他。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在他走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是喜欢他的。”
江昭睫毛颤抖着,一滴滚圆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啪嗒一声落在了地面上,染上了地面的尘埃。
他像是终于无法忍受这过分耀眼的日光,颤抖着闭上了眼。
——他走了一步险棋。
他得让主角攻知道,他悔过了,且下半辈子都将活在愧疚中。
面对陌生人敞开心扉、忏悔他的罪孽、诉说他的悔意、讲述他的浓烈却幼稚到不知该怎么去表达的爱意、惹人心疼、让人同情……
剑走偏锋固然危险,但若是这一步走好了……
那他便不用再这样提心吊胆下去。
江昭不会说谎,但他有一腔动听的歌喉,和撰写剧本的双手。
这一出话剧,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看不见的观众。
这也正是江昭想要的。
“但我不配喜欢他。”
他闭着眼,声线也一并颤抖起来,“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喜欢他?我做了这样的事,他心里一定恨死我了,若是我还有一点羞耻之心,便该时时刻刻铭记这一条:我不配喜欢他。”
谢明熙不知何时将腿翘了起来,唇角的弧度若有似无,不再是以往温柔的笑。
这种时候再笑,那便是不聪明的举动。
这种时候,只要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便好了。
江昭的声音低了再低,“我这样的罪人,是不配喜欢他的……”
到了这种地步,他已经不想去管谢明熙有没有猜到这个人便是他第一次来时说的朋友了。
他的目的一直只有很少露面的主角攻。
他说完后,办公室内沉默了许久,谢明熙才开口,用一种感叹掺杂同情的语气道:“我从不知道,你对待一个人可以这么深情。”
江昭睁眼,大梦初醒般的,用一双朦胧的泪眼朝他看过去。
“我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这是深情难忘,还是被折磨的心错把内疚当成了感情。——他若是还在我身边,不论他想做什么,我悉数是愿意的,他可以对我发泄他的愤恨,我不会有半点怨言。”
他咬住了一点因情绪激动而变得鲜红的唇,“谢医生,这些话,我只和你说过,你别告诉别人,若是别人知道我喜欢他,该要说他真是倒霉了。”
“这属于你的,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有的事,只要他知道便好了。
谢明熙定定地看着他,起身道:“说这么久,应当口渴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江昭没有回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迟迟没有出来。
系统:【……】
江昭这样的小白兔,居然也有演技爆表、台词满分的时候。
言外之意多得它差点没翻译过来。
正在它迟疑时,江昭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屏风前。
屏风后除了是谢明熙的办公室,还有一个小型的茶水吧台,专门用来待客用的。
江昭此时的大脑处在高速运转中,直觉也发挥到了极致。
谢明熙在这种时候提出倒水无可厚非,但他始终觉得有些古怪。
透过屏风的花纹,江昭隐约看见了谢明熙背对他站在吧台前,袖子挽起到了手肘,姿态优美地往杯中倒饮品。
他倒了两杯一模一样的饮品,正在江昭以为他要端着饮品出来时,便见他拉开了吧台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什么,撕开、倒在了其中一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