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行略微站直身体，重新看向殷离情，嘲弄之意更甚，他看着殷离情，话却是对云景仙尊说的，“如你不相信凤淮看过后还会愿意再继续一样，我也想看看……”

“你这?位好师弟在知道你那好师尊都做过什么事?之后，还能不能有勇气继续下去。”

这?般熟悉的语气和表情，殷离情终于能确认下来，他目光落在方知行身上，又看回云景仙尊，最终重新回到方知行身上，“……封九。”

“啊……是我。”方知行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语气散漫，“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次可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你师兄安排的。”

方知行又看回云景仙尊，“星景，你再不给他恢复记忆的话，恐怕他等会儿要连你一起砍。”

云景仙尊额头青筋直跳，“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殷离情听到星景这个名字，神情微僵，手上的动作稍迟了一瞬，被云景仙尊抓住机会，欺身近前，伸出一指点上了他的眉心。

紧接着，一片光幕从下螺旋升起，如同一个巨大的光茧，将殷离情整个人紧密的包裹起来。

这?个光茧既是禁锢，也同样是保护。

“怎么？”方知行道:“你不想让他知道？”

“看他醒来后的情况吧。”云景仙尊收回手，面上略微有些无奈，“如果?不行的话，我会考虑。”

方知行嗤笑一声，转身离开，只给他留下四个字，“畏首畏尾。”

——

如江轻聿所预想的一样，江轻聿是在落日前回到清衍宗的。时间正合适，不少弟子都在外待着，有的是刚下完课回来，有的是在外切磋。

总之江轻聿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弟子，还都十分?热烈的跟他打招呼，其中与女弟子为甚，收获了不少慰问。

江轻聿应付他们应付的心力交瘁，十分?纳闷这群以往看到他就立即躲的老远的弟子们现在是为何又不怕他了，甚至都敢大着胆子来问他，这?次怎么没和殷离情一道回来。

当真是八卦到小命都敢不要，为八卦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直到江轻聿来到清然峰下，那群追着他一道过来的弟子们才终于不怎么敢再挨着他，因?为方知行正朝山下走来，见到他们时脚步顿住，因?为角度的关系，略微垂下视线看他，“师弟。”

“大师兄。”

江轻聿回叫了一声，无视身后那群发光的有如实质一般的眼睛，越过他直接往山峰上行去。稍过一会儿，他忽的感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回头却见是方知行。

“师兄不是要下去？”

“不是。”方知行脚步不停，直接越过他往前走，“师尊令我下来迎你。”

江轻聿觉得有些奇怪，“我师尊他……”

“也在上面。”方知行不等他问完便回答了，他本是自顾自的在走，说完这?句又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面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烦乱，说的话也很奇怪，“你……不要上去了。”

“什么？”江轻聿不明白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是怎么回事?，直接道:“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听到他的问话，方知行沉默下来，周身的紊乱气息也渐渐沉定。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又是往日里身为清衍宗大弟子方知行时该有的样子。

但是面容却变了，依旧是江轻聿所见过的，属于封九的那张脸。这?样的脸和这?样的气势原本分别属于方知行和封九两个人，现在却杂糅在了一个人身上。

出乎意料的

，融合的很好，并不突兀，让江轻聿想到了他在溯世镜里见到过的入魔前的封九。

“我不想再继续了。”封九回望了一眼峰顶的方向，收回目光朝他伸出手，“东西给我。”

他虽然没明说，江轻聿也能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把装有封九内丹的盒子取出来。方知行的身份转变，以及殷离情莫名其妙的不告而别，都让江轻聿心底有了丝预警。

江轻聿把盒子递给他，“山上有什么？”

“你想的，没想的，都有。该说的我都说了。”封九接过盒子，却并不看他，声色淡淡的越过他朝下走，“我言以尽，好自为之。”

封九既然已经恢复本身，便再没有隐藏修为的道理?。江轻聿转过去时，眼角余光便只能捕捉到他几近消失的残影。

江轻聿以前便想过，如果?方知行有问题，那么云景仙尊身为他的师尊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因?为云景仙尊也同样有问题。

而有了确切的目标，江轻聿也终于能把那段让他感到熟悉的声音跟云景仙尊对上了号，以及其中那些特殊的发音习惯。想来殷离情便是比他要提早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借口要赶在他前面回来。

那么云景仙尊的身份已经不用再猜，他便是当初封印了封九，后来又借机把他放出来的人。

而封九同他说不要上去，是认定了他会失败，还是上面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这?般想着，江轻聿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想那么多做什么，总归不管上面有什么，他都是要上去的。

清然峰并不是清衍宗最高的山峰，再加上江轻聿心情急切，他几乎没用多少时间便到了临近峰顶的位置，并见到了立在倒数第二节台阶上的云景仙尊。

修为到达他们现在的程度，不用看不用听，甚至不用刻意去感受，他们也能感知到周围发生的事?情。是以江轻聿不用问也知道，云景仙尊是知道他和封九在山脚的对话的。

江轻聿在距离云景仙尊五阶台阶之处暂时停下，“殷离情在哪？”

“久仰凤君大名。”云景仙尊微笑看他，甚至还同他拱了拱手，“我名星景。”

这?个名字江轻聿并不陌生，他在这一瞬想到了很多，

有对方的身份，有殷离情说过对方占卜出的命格相冲。但他脑海中思绪翻飞，嘴上问出来的还是那一句，“殷离情在哪？”

“他没事。”似是怕江轻聿不信，云景仙尊又道:“他是我师弟，我总不会害他。”

这?倒是真的，江轻聿想起上界人族里针对自己所设的那般不许妖族擅自过界的条例。以及他曾经在溯世镜里见到过的那位离开妖族后的圣女所做的事?情，不难看出他们对殷离情其实是在保护着的。

而对他，显然就没有那么多好意了。

江轻聿压下心底忽然升起的烦躁，直接问他，“你想怎样？”

“我无意与你为难。”云景仙尊道:“只是师命难违，当初我既然已经在师尊面前立誓，现在我也只能站在这里。”

四周没有风，气势却无端的凌厉起来。江轻聿本已经做好了殊死拼搏的准备，云景仙尊却打破了他凝聚起来的域，“你打不过我的。”

江轻聿道:“试试再说。”

“何必如此。”云景仙尊叹气，“我跟封九约定好了，你只要能撑的过接下来的幻境，并且出来后还没有改变主意。我便不再阻拦，自去师尊面前领罚。”

云景仙尊在上界的封号以星景命名，含义是星罗棋布，包罗万象。而其对于阵法星轨的推演与理解更是已经突破常人所能想象到的地步。

由这样的人布置出来的幻境，江轻聿心底可谓是一成把握也没有的。

“你可以随时离开。”云景仙尊转过身，指了指最上面的台阶，“若决定要进，从那里过去便是。”

言毕，云景仙尊便踏上了最高级的台阶，身影瞬间被亮起的灵光吞没。

江轻聿只看了一眼他消失时灵光上显露出的阵法符文便明白，这?不是他能够从外破开的阵法，就算是第一世全盛时期的他过来，也是不可能破的开的。

想进入清然殿，便只能经过这?条路。江轻聿直接跃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任由升起的灵光将他罩了进去，包裹着他的神魂进入幻境。

因?为他别无选择。

在江轻聿进入幻境的同时，云景仙尊也成功感应到了封九的位置，并顺着找了过去。

“我还当你已经走了。”

“只是想知道结果

?罢了。”封九道:“我先前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云景仙尊知道他说的是让殷离情也一起进入幻境的事?情，他本意自然是不想让殷离情知道过去发生过的那些事?情的，怕会影响对方的心境。

而他们的师尊当初之所以会做这?么多事?情，归根究底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让霜泽心无旁骛的修炼，最终破界飞升，而不是走什么破碎虚空的迂回道路。

正是因为对霜泽寄予了厚望，才会在算出对方的命线系在妖族凤淮身上时大怒，费劲千般气力也要斩断了命线。

师尊不舍得干扰霜泽的命线，那么命线被斩断带来的劫难自然是全都应到了凤淮的身上。

再加上凤淮身上其他的事?情，是以云景仙尊是怎么也不相信江轻聿在得知这些后还会愿意再继续下去的。而封九也是在被他告知之后，才跟他打了先前他和江轻聿说的赌约。

封九嘴角略带嘲弄之意，“你不是说凤淮绝对不会愿意吗？那如果?他愿意了呢？作?为保险手段，不妨让你师弟也一道进去吧。”

云景仙尊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我不是说过了？”封九道:“我就是想看看，你那好师弟在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后，还敢不敢去见他。”

云景仙尊沉默片刻，想起被他用法阵困在清然殿里的殷离情，以及对方恢复身为霜泽时的记忆后，也坚持要出去的行为。

“罢了。”云景仙尊叹气，“也不差这一点了。”

——

在被强光包裹的刹那，江轻聿那一瞬间闪过许多对接下来会看到的场景的猜测，他周身灵光涌动，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场景的准备，但光华散去后，他还是没克制住有了些许惊讶。

这?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说熟悉，是因为从周边的环境和特有的植株能够看出来，这?里属于上界。说陌生，则是因为这块地界他没有来过。

江轻聿略微打量了一番，试探着往前走了走，只是周身灵光依旧凝聚着，以备可能发生的各种突发状况。

从外表上看起来，应当是一处宫殿，只是这宫殿未免太过安静了些，放眼望去，也是一个侍者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