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住她,“我刚不小心在警察桌子上看见的。”
“碰巧,那个人你我都认识。”
“他叫......”
“宋枳豪。”
“嗡”,如咸涩海水一涌而入脑中,她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瞪大眼睛死盯着张旖白,“……你从哪看到的?”
“刚和你说话的那个警察桌上有他的资料。”她回答,“我已经问过了,的确是宋枳豪,暂住在我们家的那个,宋枳豪。”
嘴角开始止不住抽搐,张雪頔缓慢的眨眼睛。迟迟没能反应过来。
不可能,他是喜欢她的……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把她父亲送入牢狱中的。一定,一定是张旖白听错了。一定是这样。
见张雪頔不说话,张旖白继续说,“他是十几年前那场车祸的唯一幸存者,从接近陆雪松的那一天就是蓄谋已久。”
接近陆雪松是蓄谋已久,那,接近她呢?
不自觉,眼眶湿润。
她不愿意相信她的话,转而跑去找女警察询问。
答案,是她不想听到的那一个。
那晚,晚凉风从脖子里灌入衣服,她坐在警察局外面的长板凳上,与张旖白之间沉默不语。
回到家,等待她们的,只有放在客厅茶几上的辞职信,以及一夜之间空了的,宋枳豪的房间。
“他肯定是有苦衷的。”
这话不知自言自语说了多少遍,张雪頔蜷缩在宋枳豪房内一角,原本生气满满的脸上只剩苍白和无力。
这是她不肯离开房间,不吃不喝的第十三天。有种执念,只要她乖乖呆在原地等他,宋枳豪就一定会回来和她解释。
不是解释为什么要拉陆雪松进地狱,而是解释为什么他明明爱她,却要毁掉她这一生。
“去看看她吧。”
门外面,张旖白和陆吟在说话。
左右不过比张雪頔大了五岁,她的表现要比张雪頔成熟很多,她每天照常去学校,照常出门兼.职,照常靠着自食其力养活自己。
张雪頔把下巴抵在两膝之间,无神的看着手心发呆,手心攥着的,是宋枳豪送她的御守。他说它会保佑自己的。她信了。
陆吟不太会安慰人,看见张雪頔这幅样子真是吓到她了。轻轻揽她入怀,陆吟摸了摸她的脑袋,“雪頔。”
她没有回答。
“张雪頔。”
陆吟又叫了她一声。
她这才有了点反应。
陆吟问,“你要不要和周俊俞一起去国外念书?”
张雪頔的关注点很另类,“学校都......知道了?”
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更快一些。不用谁走漏风声,学校里就已经满是有关陆雪松的话题。
陆吟的表情有些犯难,犹豫着,“嗯......”
当然,事实远不止这样,陆吟没敢告诉张雪頔,她已经暗地里被贴上“杀人犯女儿”的标签。
小心翼翼的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她把脸埋在膝盖骨之间,不再说话。
“你要是这么难以接受事实,就当面去找宋枳豪问清楚好了。”陆吟看不过去,心疼的语气里带着点哀怨。
张雪頔一顿。
去找宋枳豪?
她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她要去哪里找宋枳豪呢?
artist已经宣告破产,员工也如丢了领头羊,在追债人以及厄运降临到自己身上之前,各自搜刮仅剩的油水各奔东西。现在的公司只是一具空壳而已,大厦里空无一人。
也就是说,只要宋枳豪不愿意出现在她面前,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遇。
不,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坚信,他是爱她的......吧?
然而就在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张雪頔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后悔自己答应陪陆吟出来买东西,与此同时,却也庆幸她这么做。
飘飘扬扬的雪花似鹅毛,轻轻荡在街头。雨伞下面,张雪頔将脸藏在围巾里,静静在橱窗外看着富丽堂皇的大殿里,欢声笑语的男女。
漆深的西装外套笔挺有型,她一眼便看出坐在沙发上的那人就是宋枳豪。他隐在阴影里,叫人看不出情绪变化。
不过,单从站在他对面的女人的脸上,张雪頔觉得他的表情也冷不到哪儿去。
穿戴精致的女孩子在他与全身镜前转了个圈,深棕色的呢料裙在空气中划出一条水波纹,她亲密的挽住宋枳豪的胳膊,摇了摇问,“我穿这个好看吗?”
女孩子笑弯了眼睛,像是在期待他的夸赞。
这个时候,张雪頔和她一样,冷冷把目光移动到宋枳豪脸上。
他终于舍得抬头,哪怕只是一个侧脸,她也能依稀辨别出,他是在笑着的,“好看。”
“真的吗?”被夸好看的女孩子微微一笑,眼睛里面亮亮的,“那我就买这件啦!”
“好。”
她冷眼旁观这一切,有些东西,似乎随着这晚风一起,在消失殆尽。拳头握紧又松开,她转身欲离开,这个时候,陆吟回来了。
她刚刚去附近的手机店租了把伞,张雪頔手上的这把太阳伞太小了,根本不够两个人用的,陆吟气喘吁吁的回来,站在屋檐下面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花,疑惑问,“你刚在看什么呢?”
张雪頔一愣,抿唇,“没什么。”
眼神空洞,这一秒,张雪頔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期盼和了。
陆吟不信她的话,非顺着玻璃窗看进去。
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一个销售在和一对男女介绍服装而已。
灯光转明,等她看见宋枳豪的脸的时候,陆吟不再这么想,她几乎咬着后槽牙,“我进去帮你去教训教训他!”
她是真为张雪頔感到不平。
心碎无声,她对他的爱也正在瓦解冰消。原来她真的只是他用以报复陆雪松的工具,原来他接近她真的只是毫无绮念的步步为营,原来他们之间从头到尾都只是虚假的狩猎游戏,不曾有一丝一毫爱意可言。
沉默一瞬,她道,“算了。”
她能质问他什么呢?陆雪松杀了他父母,他来报仇,她一开始就只是他的工具人而已,他对她没有爱。
她质问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何必让寸土寸金的奢靡街头平添一对争吵的男女,让他人见笑话。
算了,她身上的笑话已经够多的了。
当天夜里,陆吟再次提出那个建议,“雪頔,你要不要同周俊俞一起出国留学?”
她顿了几秒,“我,没有钱。”
“没关系啊,我有。我可以先资助你,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
以这次见面为催化剂,张雪頔接受了陆吟的提议,她答应和周俊俞一起去国外留学。机票就定在一天之后。
她太心急了,心急到甚至没有过问过这次留学的目的地是哪里,就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只有亲近她的人清楚,她是想赶快逃离这个伤心地。
手脚动作麻利,她很快收拾好了行囊。却在摸索书包的过程中,停下了动作。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摸到的是什么。
犹豫着摊开掌心,她静静注视着那个红色的御守,沉默一瞬。
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包括她自己。
数不清凝视了那个御守多久,数不清多少画面纷飞在脑海里,下一秒,门被打开,陆吟走进来,“都收拾好了吗?”
张雪頔回头看她的时候,不自觉,眼眶湿润。
借周俊俞之口,陆吟知道那是什么,几乎没有犹豫,一把从张雪頔手里夺过御守,便丢入垃圾桶中,“别再想他了,他根本不值得。”
“等你去了国外好好恢复一下心情。”她坐在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语气老练凝重,“我期待见到一个全新的张雪頔。”
“不要让我失望哦。”
再后来,一夜过去,真的到了他们离开的日子。
她看着垃圾桶,看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最终选择让它孤零零躺在那里。
那天是她离开的日子,是她删掉他所有联系方式的日子,是她重新开始的日子,亦是陆雪松被枪决的日子。
“嘭”一声,如雷贯耳。监狱门前的鸽子被吓了一跳,在天空飞,飞上天际,飞到国外。鸽子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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