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周带着他没回自己的军帐,而是去了连封那里,一路上,英布对着满营新兵嗤之以鼻,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人只会胡闹。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实在忍不下去了还是没话找话,这家伙开口了:“虞司马,我观上将军麾下兵强马壮,为何这些人只会儿戏不练军阵?而且它们的戏耍之道如此怪异,在下真是闻所未闻。”
虞周笑了笑,说道:“上将军麾下都是精兵,这些人差远了,见笑见笑,早知道不领英将军来此了,真是面上无光啊……”
“原来如此,那各位将军便任由这些人胡闹吗?你看那人,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跟个木雕似的,这种家伙上了战场,怕是一招也接不下……”
“哦,他在练习军姿,这样站着显得挺拔一些、精神一些,上了战场远远一看像极了精锐。”
“……”
“那……那边的一排呢?也是因为如此吗?”
虞周继续点头:“当然了,看到没有,一个人就叫军姿,一排人就叫队列,是不是显得很有规范,有几分精兵架势?”
“呵呵……”
英布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可是看到刚才在站军姿的家伙居然从衣服里面拿出支撑身形的木头架子时,他还是忍不住了:“虞司马,你们为了让行伍严整,竟然做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家上将军乃是大楚贵族,喜欢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还不是正常?
你看他一回来就沐浴半天,刚才看到你们也是哼了一声便走,全是因为英将军的部下有些杂乱啊……”
“是……这样?”
“当然了,不信你洗完澡再见他,绝对又是另一个态度,看到那些木头架子没有,那都是带着竹签的!
一低头就扎、一弯腰也扎,我们上将军为了井然有序都已经走火入魔了,你千万别惹到他!”
英布的眼神有些发散,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欺骗,最起码在项籍所部的精锐程度上,好像有些高估了……
如果当初不是那么急吼吼的出阵卖命,也许这些人就会原形毕露……
“倒!快倒!”
“好!”
“下一个!”
吵吵闹闹的声音再次吸引了英布,搭眼一瞧,他又不明白了:“那些人是在做什么?”
“哦,那是闲得无聊在戏耍呢,这些家伙没什么其他本事,论会玩那是一个赛一个。
没办法,军营里本就压抑,再加上我们上将军的练兵之法…嗯……显得更加死板了一些,所以各位将军对于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英布不是很习惯虞周说话的方式,或者说他对楚人的说话方式都有些不习惯,听了个半懂不懂之后,他又问:“站在高台上往后跳,这也是戏耍?”
“谁知道呢,他们喜欢这么玩,我也玩过几次,吓得不行……
来,酒宴便在这里了,英将军,请!”
回过神来一看,英布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座宽大的军帐,也许是虞周的笑容太热情,也许是帐内飘出的酒香太过香醇,他连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都不知道。
“来,英将军,满饮此觞!”
要说天底下什么人戒心最强,吃军粮的绝对名列前茅,游走于生死之间,没戒心的早就化作枯骨了。
有点矛盾的是,论及跟酒的缘分同样是这些人最深,三碗下肚豪情盛放、一坛醉倒烦恼尽消,再也没有比这杯中物更加适合他们的心药了。
英布的酒量应该不错,连干了三杯依然没有醉意。
放下羽觞之后,虞周处处关照极为体贴:“英将军吃点东西压一压,此酒颇烈你又是第一次喝,莫要醉的早了未尽余兴啊……”
“酒是好酒,虞司马费心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只要那胖汉不来惹我,英某也不是小气之人。
若是为了一点私怨坏掉两军大计,非人哉!”
“将军深明大义,虞某再敬!”
咕咚咕咚喝完,虞周的眼皮有些耷拉,晃着脑袋说道:“我听说英将军乃是番君爱将,'当刑而王'的典故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真是令人景仰万分,将军可否与我详细说说?”
英布笑了笑,特意撩开脸颊的发丝露出黥印,敞开了嗓子:“哎~叫什么将军啊,生分的紧,若看得起在下称一声兄长便可。
要说起我这道黥印,那可是有些来历的……”
听完醉醺醺的讲述,虞周有些无语,所谓弃灰于道者刑,英布倒了个垃圾变成阶下囚,也够倒霉的,只是他那份受黥者也有高低之分的自豪感是从哪里来的?
一会儿笑话脸上涂墨头戴巾的家伙成了罪奴再也无法翻身,一会儿大谈当年呼啸山林受人拥护的往事……
虞周听得很杂乱,笑得很勉强,即使这样也挡不住诉说者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