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深海(14)

“所以我才没有过分到骗你第二次,不对吗?”

姜意眠转过身来,好似一条灵活的水蛇,再次回归他的怀抱。

“我有这么不可信吗?”

“难道你真的要看着我死去吗?”

她伏在他的身上,松垮的衣物被触须勾缠掀起,一片奶油般白腻的背在他掌下颤栗,表皮开满漆黑的花。

——就差一点点。

陆尧很清楚,就差最后一次,他就能把她同化。

“这样也觉得是骗你的吗?”

猝不及防地亲近,一个的亲吻落在唇边。

他仍然不为所动,金色的竖瞳悬在上方,冷冷地审视着她。

多么不近人情,好像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神祗,无论怎样都不会被□□拉下凡尘。

对手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一点,这情况意外激发了姜意眠的斗志。

心跳扑通扑通跳着,她稍稍起身,低头看他。

皎洁的月光照得她如同发光的妖物。

浅淡落下的影子则像满身倾泻而出的妩媚。

姜意眠很少居高临下地看待谁,指尖划过陆尧的眉梢、眼角,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到新奇。

原来位置的高度有那么大的差别。

原来掌控主动权是这种感觉。

还挺有趣。

“陆尧。”

“陆尧。”

他喜欢被她念及名字,她便一次次喊。

好似不长骨头的柔软丛蔓,开满花朵,热烈而芬芳,无声攀挂在他的枝头。

又像花纹炫丽的蝴蝶,薄薄的翅膀一张一合,雪白的毒性粉末便顺着喉道滑进他的身体,缠住血脉。

“陆尧。”她仰起脸,有些孩子气地揶揄,也像不服气地质问:“对你来说,是不是犯过错的士兵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所有说过谎的人就再也不用尝试说实话,不必妄想得到任何人的信任了?是这样吗?陆上将?”

是。

或者不是。

确切的答案险些要出口,陆尧的指尖却适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原来是他残存的理智掐了自己一把,以免自己又一次义无反顾地坠落陷阱。

但不坠落又怎么样?

他还能怎么样?

继续利用肮脏的血把她也同化成怪物?不惜被厌恶,被憎恨,也要以此留住她?

可事实上,至始至终,比沉睡后撒着娇渴望鲜血的她更无可救药的,分明是清醒又绝望、无时无刻都迫切需要注视与关切的他。

哪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明知道谎言却不敢拆穿;明知道被利用也难以抵抗。

借口支开他也好,夜半三更偷偷外出也好。

只要她还愿意回来,愿意给他一丁点儿温暖——哪怕是虚假的——他都愿意自欺欺人地沉溺下去。

因为那是她为他打造的温柔幻梦。

至少是花了心思的。

至少,暂时只属于他一个人,不是么?

陆尧闭了闭眼,终于败下阵来。

他掀起唇角,连回应的亲吻都是冰冷的,无望的。

宛若可笑的小丑泡在无边无际的海中,湿答答地、紧紧地缠住目光所及唯一一根浮木,既狼狈又凶狠,既卑微又偏要装作冷淡。

反而显得有些可怜。

“我不清楚人类的历史。”

半晌之后,陆尧抱着姜意眠,下巴陷在她的颈窝里,声音沙沙的,还夹带着一点儿滚烫的喘息:“但你应该注意一个词:世纪灾害。”

“世纪灾害……”

这四个字从陆尧的嘴里说出来,似乎无形联系起某些事情。

姜意眠心里有了猜测,侧头,抬着眼睛望他:“你想好了,让我留在浅海区?”

陆尧落下眼皮,微颤的眼睫抵在她的脸边,低不可闻地说出一句话:“不要骗我。”

轮到姜意眠嗯了一声。

“再说说其他副本。”

这两句话已经不太像命令。

曾经不可一世、不通情理的陆上将,终究还是学会低下头颅,学会以请求,甚至是恳求的方式说话。

“你想听什么?”

流水激荡,洞外贝壳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姜意眠娓娓说起过往的经历。

直至天光乍亮,陆尧松开了手臂。

她要求他再给她一样东西。

他没有拒绝。

“不要骗我。”

临走前,陆尧又说了一次。

并不清楚自己的谎言将给他造成多么深刻的伤痕,也没有去多想。

姜意眠照常对着他笑,以炉火纯青的演技,轻声细语地安抚他,答应他:“不会的。”

“我等你。”

“夏天,秋天,冬天,我会一直在这里,在我们的家里等你回来。”

微笑着许下一个又一个诺言,目送黑色的人鱼远去。

她抬起头,望见一轮火红的太阳猛然跃上蔚蓝的天空,周围的水温也开始缓慢上升。

——夏天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难搞了,纯情(?)废物咚太郎当场退出网文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