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让她高兴的话……
他不由自主地想,也许,他并不排斥违反个人立场与习惯,稍微,试着做善良一些、可爱一些的怪物。
——要是能被她喜爱就再好不过了。
抱着如此愚蠢的想法,他一边冷冷嘲笑自己,一边沉默地用锋利的指甲切断他人的触须,妄想着她能为此给他一个笑容、一个拥抱。
或者一点点欢喜。
哪怕一点点都可以,他孤注一掷地等待着,倏忽幼稚得像一个得不到玩具就不肯离开的小孩。
“小心!”
总算挣开束缚的娜娜,瞥见一条意欲偷袭的腕足,大声提醒。
陆尧一动不动。
多亏姜意眠反手拉他往左一个倾斜,才堪堪躲过一劫。
——她至少没有厌恶到要他去死的地步。
生死关头,陆尧一向高速运转的头脑里,竟然只冒出如是想法。
“你怎么了,还好吗?”
姜意眠抬手在他眼前晃动,纤细的小指不经意触碰到他冰凉的面颊。
——她是关心他的。
别无所求的时候,原来她偶尔也愿意关心他。
喉咙轻轻滚了两下,陆尧回过神来,捉住她的指抵在唇边,沉沉地‘嗯’一声。
“……”
好像有点奇奇怪怪。
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探究,姜意眠低头望去,深沉的洋流之下,一个庞大的阴影轮廓正悄然蛰伏在他们的脚下。
是海怪。
这只海怪腹部臃肿,走形的头颅顶上有且只有一只硕大的眼睛,为什么,它身上那些泛着深蓝色荧光的圈纹看起来这么眼熟?
“陆尧,你往下看。”姜意眠想起一个存在:“这海怪是不是我们在深海里遇过的那只?”
——我们。
再次提取到喜欢的字眼,陆尧低眼俯瞰,果然是那只被他摘掉一颗眼球的海怪。
而对方显然更早认出他,仰着脑袋,直勾勾盯着着他,仅剩的瞳孔里爬满蜘蛛网一样绵密的恨毒之情,光是看着都让人感到头皮发紧。
它是来复仇的。
陆尧皱了皱眉,触须卷住姜意眠的腰。
“?”她不明所以。
陆尧向来不喜欢浪费力气解释,薄唇一掀,只给出一个字:“走。”
一股推力袭来,姜意眠下意识拉住娜娜,几秒的功夫,两条人鱼被送出去老远。
直到触须力所能及的长度极限,它松开她,又亲昵地在她脸边蹭了一蹭,旋即头也不回地折返。
陆尧没有跟上来。
后知后觉这一点,回头望去,大海汹涌动荡,她们原先所处的位置已被腕足吞没。
她依稀能从一片混沌里分辨出陆尧的身影,以一种冷漠而狠决的姿态与海怪对峙着,就像曾经发生在深海中的战斗再次重演。
“别看了,族长不会来了。他要对付海怪,接下来只能我保护你。”
与其同时,散落的海怪察觉这儿有两条鲜美的小人鱼,立刻热切地伸长触角,渴望将她们捕杀。
成片的触角仿佛滔天巨浪,朝着她们压来。
娜娜二话不说,拉起姜意眠就跑。
薄薄的肌肉绷得好似弹簧,她们飞速穿梭于大海之中。
明明气氛紧张至极,可娜娜狠心从自己的尾巴上拔下两块鳞片,其中一块递给她,还能用往常那种骄纵的语气警告:“这是我最坚硬、最漂亮的鳞片,看在半个朋友的份上才借给你用,待会儿还得还给我,绝对、绝对不准弄丢!不然就算是你,我也要记仇算账的!”
两片怕是不够。
娜娜一手拉她,一手执鳞片开路。
而她不擅长使用鱼尾,速度上起到拖累作用,只有在断后这方面上,勉强还能帮得上忙。
快速判断完局势,姜意眠果断从自己的鱼尾、相同位置上拔下两片鱼鳞,一片握在手里,一片衔在齿间,也能给攀附在面颊周围的触角造成威慑。
右手则是看准敌人靠近的瞬间,利落地一划,将它割成两段。
“……其实也你不赖嘛,拔鳞片可疼死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回来。”
娜娜一边嘀嘀咕咕抱怨着,一边矫健地绕开埋伏。
瞧见前方一片黑蓝的水,提高声音:“到处都是海怪的血,你记得屏住呼吸,不要受到影响。我们待会儿去水面上再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