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宁愿她骂他、恨他，就像李玟和尹青青一样。她应该恨他一辈子，让他背负一辈子，让他悔恨一辈子，让他痛苦一辈子......

可是谭素什么也没有做。

她就像慷慨赴义的勇士，迎着刀刃往前，这是她选择的道路，她不悔，亦不会怪罪任何人。

"对不起......"李珏向来是个能克制自己的人，可是他的膝盖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打折了一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道，谭素看他的眼神变了。

少了尊敬和崇拜，多了冷漠和习以为常，她终究明白，自己不过也是一个普通人，不再是她心中的神。

李珏难以接受，可又不得接受，他走到今日这一步，步步都不能错，哪怕是痛彻心扉，"对不起......如果你给我时间......我......素素......我......我一定......我求你了......别这样看着我......"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可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他已经背负了虚伪的面具，无论他说出怎样的话来，都显得分外可笑。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

他当年意气风发，战无不胜，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子。后来他扳倒宁修，与宁子漠缠斗六年之久，是深受百姓拥护的王爷。

一步退让，步步退让！

他的棱角被一点点磨平，成了现在这面目全非的模样......

老天还要让他怎样？

谭素毕恭毕敬接过圣旨，深深低下她的头，金叉摇曳，划过她白皙的脸庞，"臣，领旨谢恩。"

人群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安静，人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宁子漠拽紧马缰，来回踱步，拽得马儿嘶叫。他心头憋着一股火，在她接下圣旨的时候皆化作了利刃，扎在他心头。

好，好得很！

她当真什么都敢做！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宁子漠用衣袖擦去，红色隐没在他的喜服之上，化作妖艳的花纹。他拽着马儿，隔着一个齐秉，望着花轿前那一身潋滟的身姿，厉声道："谭素！我命令你把圣旨放回去！马上跟我回去完婚！"

谭素置若罔闻，她手捧着圣旨，无比虔诚地磕了一个响头，"这第一个头，叩谢王爷知遇之恩，收留谭素一年半载，不至于无家可归。"

她直起身子来，宛如迢迢细柳，坚韧不拔，再次磕下头，"这第二个头，叩谢王爷爱国之义，让谭素在黑暗当中，能够瞧见一丝光明。"

她的额头磕出了血，与嫁衣一样鲜红，与她的身姿一样鲜红。可是她的目光仍旧清澈，就和当年在王府里见到她时一样，干净无尘。

李珏的手指都在颤抖，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礼法，什么是朝纲，忍不住伸手拽住她的衣裙，声音已经沙哑，"别磕了......"

谭素仍旧捧着圣旨，重重磕下最后一个头，"这第三个头，叩谢王爷求娶之情，谭素无以为报，只能祝愿王爷福寿安康、事事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