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揭开了遮羞布,何瑾是硬着头皮也要往下说了:“这样的代价,就是普通中小商贾空持盐引,却因为没有关系门路而支不到盐卖。而靠贿赂权势的不法奸商,却能纳粮掺假,甚至虚出通关。”
“此外,由于贩卖食盐利润巨大,走私也越来越猖獗。盐场各地已开始结党朋,操利器,与官司捕役抗争夺利。甚至敢造遮洋大船,勾结东瀛那些瘪三浪人,列械贩盐。”
“这幕后已非中小商人,而是富商巨贾、名门世族、军卫土豪组成的走私集团,从而造成国家税收的大量流失。”
听到这里,暖阁当中已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没想到,根子原来就出在自己身上。
整治吧,势必会不好做人,落得个刻薄寡恩的名声;可不整治吧,盐业已糜烂到那等境地,百姓都快吃不起盐,朝廷税收都给严重祸祸了,身为家国社稷的掌舵大佬儿们都不以身作则,还像话吗?
就在众人沉思的时候,何瑾却好像吃错了药一样,继续开口言道:“其实这次盐价飞涨的背后,就是因为通商互市,市场上对盐的需求增大了。更多的商人想涌进来,要分得一杯羹。”
“但前面微臣已经说了,盐业这块儿是权商勾结,为挡住那些涌入的商人,官僚和豪商对盐引严防死守,只进不出。才导致市面上的盐越来越少,盐价居高不下”
这话落下,暖阁里所有人神色更加难看了。
可不知死活的何瑾,神态却越来越轻松,又接着说道:“其实不止此时,当初陛下刚继位不久,也曾发现盐法阻滞不通。为扭转危局,陛下大力整顿盐茶、马政,决定从全国最大的两淮盐场入手清理盐法。”
“不久,户部左侍郎李嗣调查后上奏:两淮运司连年称过引盐一百余万,而商人所缴截角引目十无二三,如不严禁,则奸商投机不已,盐法更坏。”
“也就是说,两淮盐场的引盐实际只有两成,用于开中商人纳米中盐,其余大半已为官商侵夺。”
“故而,当时户部建议各盐政机关,每年除将称过引盐数额造册上报外,必须将商人所缴截角骑缝引票同时造册缴部,以防止盐政衙门欺上瞒下,搞两本账。”
“可此举治标不治本,只能保证盐引用于支盐贩卖,并不能阻止盐政衙门耍手段,反而还使得大明官商越做越大,将一些没门路的中小商贾排挤出局。大明的开中盐业,已渐渐被权商们视为禁脔。”
到了这里,暖阁里众人的脸色已难看到极点,何瑾却还是喋喋不休:“由此到了弘治四年,朝廷无奈又变开中之法,请召商纳银运司,类解太仓,分给各边。”
“也就是说,商人不再纳粮到边关,而是直接给盐运司交银,统一提解国库。然后每年通过财政转移支付方式,将饷银调拨到边镇,发给将士籴买粮食物资。”
“但边关之地就是因为物资匮乏,才需商人运调输送。变了开中之法后,边关由此一片萧索,军户们也纷纷逃散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大明边患才频频事发,朝廷焦头烂额。”
听到这里,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了:不错,好像就是从变了开中法后,边关才加速糜烂,蒙古各部屡屡前来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