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初杀夫证道留下了痕迹。
她躺进了棺材中。
过了会儿,轻叹。
“太小了。”
“委屈你了。”
堂堂仙尊,死后也仅仅只有这么点狭窄地方,都喘不上气的。
郁岁开始给裴湮做棺材。
忽然就体会到了裴湮当时为她做镯子的心情。
不管选什么样式,什么材质,都好像差一点,配不上这副骨架。
郁岁忽然怔住。
镯子?
她在储物袋里找生辰那天裴湮送给她的镯子。
又想起那天盛大的场面。
歌舞,花瓣,烟花。
以及那碗长寿面。
但是没有镯子。
那天在清风楼,她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裴湮。
没有一样留念的。
她的灵府里曾经有裴湮留下的凝魄花,有铃铛,有第一楼,还有好多好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如今都没有了。
郁岁望着满地凌乱的木板发呆。
竟然生出几分恍惚。
她真的曾与裴湮下界历劫吗?
是做的一场梦吗。
一场荒唐的梦境。
其实从来都没有邪魔,没有死亡,也没有下界历劫……甚至都没有裴湮这个人吧。
郁岁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尘。
准备出去走走。
宁孤临担忧问,“岁岁?”
郁岁回头,如常般笑了,“怎么了?”
宁孤临:“你还好吗?”
郁岁无奈:“这叫什么话?”
“我哪里不好了?”
宁孤临心说。
哪里都不好。
眼睛都没有神采了。
毛球从下界回来,趴在宁孤临肩膀,小小的身形全是担忧。
——它现在都能和宁孤临和平相处了。
藏獒凑到郁岁身边,“你要不要摸摸我?”
郁岁顺从的摸摸他狗头。
藏獒,“那你要不要遛狗?”
郁岁:“想出去玩?”
藏獒强调,“是你陪我玩。”
郁岁说,“好。”
藏獒跟着郁岁出门了。
不知道宠物能不能把人从悲伤中拉出来,应当会有些效果吧?
醉玉殿每天都有人去哀悼。
袅袅见到她,打了招呼,“这是你的灵宠?”
藏獒乖巧仰头。
郁岁美滋滋炫耀:“威风吧?”
袅袅点头,“真威风。”
“妖族关于藏獒飞升的好少,可能是因为智商不够。”
藏獒不开心了:“我很聪明。”
袅袅哇了声:“你还会说话哎。”
“我可以带他回妖族吗?”
郁岁将狗给递给他,“好啊。”
藏獒:“??”
“我?”
郁岁:“去玩吧。”
藏獒:“我要你陪。”
郁岁没理会他,和袅袅挥了挥手。
袅袅:“你不来妖族玩吗?”
郁岁:“不了。”
“我还有事。”
袅袅说,“也是。”
“你现在是仙尊了,当然要忙一些。”
郁岁:“??”
“仙尊?我?”
袅袅惊讶,“你不知道吗?”
“天道降下来的消息,大家都知道的。”
“万年前就是你的。”
“可惜你没做。”
郁岁抿抿唇,忽然有些想笑。
替裴湮觉得可笑。
好像他这仙尊的位置是捡来的一样。
他历劫,是为了以身饲魔。
与群魔同归于尽。
也是为了让她体悟有情道。
稳固道心,最终甚至不惜自杀为她证道。
下界的万年。
因为招魂,他每时每刻都经受苦痛。
可回到九重天。
他也要直面死亡,甚至明知自己即将死亡自依然还要前行。
九重天,不应该是温柔的吗?
怎么偏偏对他如此残忍?
好像他生来便是要遭遇苦痛的。
郁岁不知不觉走到醉玉殿。
傀儡仆人请她进去。
拿出那一堆东西。
“这些都是仙尊留给你的。”
他还特意分门别类。
可以说是很细致了。
都是曾经送她的礼物,里面又按着她的喜好添了些新奇的玩意儿。
郁岁从这些东西中找到了生辰宴,裴湮送的镯子。
触碰到的那一刻。
仿佛还能够看到裴湮在烛火下,认真打磨的神色。
郁岁望着这镯子。
忽然一顿。
她举起来。
镯子里似乎有些东西,郁岁之前以为是这个镯子质地便是如此,此时仔细一看,方知内有乾坤。
她蹙眉。
但又找不到镯子的机关,看向傀儡仆人。
——这是裴湮制作的,裴湮的傀儡,行事风格应当与裴湮一模一样。
郁岁讲:“你来找这个镯子的机关。”
傀儡的嗓音不含一丝情绪,“尊上说,到时候便会打开了。”
到时候?
什么时候?
郁岁忽然想到生辰宴的话语。
——“以后每年都有的。”
每年都有。
郁岁抚摸着镯子,忽然一顿,里面弹出了个小天地,将她包裹其中。
郁岁微微眯眼。
闻到了一片花香。
娇艳的海棠树下。
矮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旁边还有个礼盒。
郁岁喉咙发烫。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从得知裴湮死亡到现在。
她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原以为是太过伤心而没有泪水。
如今才明白是一直在压抑。
长寿面与今年的,去年的都一样。
味道也没有变化。
可却味同嚼蜡,连汤汁都变得粘腻恶心。
郁岁心想。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为了让她忘不掉他吗?
她闭上眼。
真的很难忘记。
也真的很难再遇到如同裴湮这般的人物。
郁岁拿了礼物放进储物袋。
预备等明年的生辰在打开。
临走时。
她问:“醉玉殿的灵宠都怎么安排?”
傀儡一板一眼的回答,“醉玉殿从未有过任何灵宠。”
郁岁愣住。
从未有过。
那那些灵宠……
回想起总是走丢,又正好走丢到司命宫的灵宠。
郁岁捂住眼睛。
怎么爱一个人,也要如此小心翼翼。
傀儡又说,“尊上有一句话叫我带给您。”
郁岁微微颔首,“你讲。”
傀儡语调冷漠:“尊上说,希望你举办宴会——”
“在他坟头蹦迪时可以小点声。”
“……”
“…………”
郁岁:谢谢你,气氛大王。
失去裴湮的日子好像并没不同。
毕竟在九重天,两人交集本来就很少,像是被他刻意控制着一般。
减少交流。
是为了离别时不那么痛苦。
是为了让她不那么痛苦。
郁岁心想,裴湮算计的真好。
但就是没能算计成功。
她坐在落霜潭。
望着潭水中的倒影。
手伸进去拨弄,揉碎了倒影,喃喃问,“为什么不能给他留一线生机呢?”
倒影又重新聚集。
“我没有留生机吗?”
郁岁很久没见天道了。
每次都是在她想要见的时候,对方销声匿迹。
她颇为愤愤的讲,“你留了吗?”
“他从出生到现在,有快乐过吗?”
天道冷漠:“你以为混沌之初的情况是怎么来的?”
“是我给了他生机。”
“他天地毁灭后,留下的混沌。”
郁岁愣住。
天道:“这便是天生魔种。”
“毁天灭地的疯批不是个虚假人设。”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当年世界空荡,尚未生出灵智。”
“只不过一草一木皆有灵,天地归于混沌,因果循环,他一生苦痛,也是活该。”
郁岁抿抿唇。
“如果赎罪,他也做了那么多善事,够了的。”
天道:“若是想带回他,便跳进潭水中。”
郁岁再次愣住。
她沉默了会儿,“你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我听说,如果太过悲伤会人格分裂的。”
她停顿了下,将话语调整到仙侠语录,“会生出心魔的。”
天道冷哼。
郁岁:“你能证明一下你自己吗?”
天道直接将她拉到潭水中。
“证明什么?”
“好像神仙能被水淹死一样。”
郁岁:“……”
落霜潭的潭水颇有几分寒凉。
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郁岁想起了曾经泡寒潭的感觉。
哎。
物是人非。
终于。
她着陆了,睁开眼。
似是重回到了混沌。
郁岁看到不远处脚步轻快的裴湮,思来想去,变成了一块玉,飘在空中闪闪发光。
见裴湮要路过她。
脆生生的讲,“公子你看我美吗?非常适合挂在公子腰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