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古怪。
他只是收了他们为徒,免他们饿死,又分了些耐心教导他们成才,从未要求他们回报什么。
可他们却要求众多。
最好一辈子都待在他们设想的条条框框之中,但凡有一点点没能满足他们的期待,便如丧考妣。
裴湮揉捏着腕间的铃铛。
欣赏着他们滑稽的表情。
可转念一想。
也许郁岁知道他真实身份时,亦会是如此,或者更甚的反应,那点有趣便烟消云散了。
恹恹垂了眼。
“若是没有别的事,便离开吧。”
三人回神。
竟不知说什么的好。
顾西辞最无法接受,他接二连三遭受打击,透出几分可怜之态,问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师父,当真是魔吗?”
裴湮颇感无趣:“是。”
顾西辞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极了。
明明他们已经相识千年。
他却好像头一次认识他一般。
“送客吧,了之。”
郁岁小声与和尚说。
了之自然说好,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请他们离开丧葬阁。
郁岁又将这层结界加固了几分。
不再放任何人进来。
她问系统,“剧情里,有这段吗?”
系统心下一惊。
生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系统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没有的。】
不然万一再问起后续剧情。
也实在不好填补。
郁岁哦了声。
虽然面对裴湮时格外恋爱脑,但冷静下来,细想之下有几分不对。
是顾西辞提醒了她。
目的。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郁岁想了又想,决定去魔界走一趟。
既然谣言是从岑疏狂那里传来的。
目的也能从他口中问出来。
系统心想。
去魔界好啊。
快点去吧,说不定能有不得了的收获呢。
【系统兴奋:亲亲,这里有闪送技能哦,您需要吗?】
郁岁:“……”
【系统解释:绑定后会有许多许多技能呢!毕竟您是要成为地表最强的!】
郁岁纠结两秒,坚定拒绝了。
与系统过多接触是不好的。
绑定越深,越没有办法送走它。
临走之前。
见了裴湮,她看着裴湮如今憔悴苍白的脸庞,眼中浮现出几分心疼,“师父,别伤心,我要去给你准备个礼物,马上就回来。”
倘若系统知道它脑海里的想法。
一定痛骂恋爱脑。
哪里就憔悴苍白了?
明明和往常一样好不好!
裴湮静静望着郁岁,幽幽说:“第三个了。”
郁岁:“?”
“什么第三个?”
裴湮举起手,比了个数字三的手势,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般认真,“三个礼物了。”
郁岁早就忘了自己做的承诺了。
但想到裴湮今天的经历,心灵的打击,她眼神充满几分怜爱,决定实现裴湮的愿望,“好的,我会给师父带三个礼物回来的。”
“师父乖乖在家待着,好吗?”
裴湮乖乖点头。
《追妻套路千百条》诚不欺我。
……但还是瞧瞧跟了上去。
郁岁对御剑飞行虽然不太在行。
但她可以氪金。
乘坐飞舟。
眨眼之间就到了镇安城。
时隔几个月。
重新回到这个地方,郁岁颇有几分难言的感触。
【系统幽幽提醒她:半月前,埋陈邵九的时候,你才来过。】
郁岁:“……”
心情全被打碎了。
她说:“多谢提醒,我等会儿去祭拜一下陈公子的。”
【系统惊讶:为什么?】
不是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郁岁:“我是女人。”
【系统:?所以?】
郁岁冷静回答:“这是我的直觉。”
系统无话可说。
于是一人一系统,还有后面跟着的“幽灵”裴湮,以及再后面因为好奇跟着的“幽灵”了之一同进了魔域。
队伍在不知不觉中庞大了起来。
裴湮猜测她会去找岑疏狂。
了之也是这样想的。
但谁都没料到,她最先找的居然是陈邵九。
站在陈邵九的坟前上了香。
摆了一束花。
仪式结束之后,郁岁站起身,不自觉叹了口气。
她其实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但有一种直觉。
既然来了,便祭拜一下。
再之后就是正事。
因为不久之前的造反,岑疏狂要处理的事务很多,还要完成裴湮时不时的骚操作,过得可谓十分煎熬。
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问手下,“让你散播的谣言,做的怎么样了?”
手下笑着回:“您放心吧,小的任务完成的妥妥的。”
岑疏狂有几分不太放心。
他实在不明白裴湮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可毕竟是魔尊的吩咐,便也没有想太多,执行就是了。
直到——
手下连滚带爬,“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打进来了……”
岑疏狂:“???”
他甚至都没有惊讶,只是懵逼。
懵逼谁能够打进来。
然后他看到了李四岁。
瞬间扬起笑脸,激动说。
“魔主,您回来了!”
郁岁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层身份。
岑疏狂狗腿地请她坐下,殷勤沏茶,“殿下,您是准备回来继承皇位的吗?”
他真的太想要一个能够干实事,又不发神经的代理尊上了。
郁岁没有这个打算,直接步入正题,“一十三洲刮起了一波谣言。”
岑疏狂适时装傻。
郁岁将留影石拿出来。
话语清晰极了。
——“剑尊竟然是魔?假的吧?”
——“这还能有假,这可是魔尊麾下第一猛将岑疏狂亲口所说!”
郁岁看向岑疏狂。
岑疏狂沉默两秒,忽然笑了,“原来我竟是第一猛将,嘿嘿……”
郁岁:“……”
他是怎么做到,不开口时笑容狂拽酷炫,一开口就是村头二傻子的?
在郁岁看智障的目光中。
岑疏狂立刻敛了笑意,认真说,“是我做的。”
郁岁:“给个理由。”
岑疏狂清清嗓子:“事情是这样的,我听闻魔主是裴剑尊的小徒弟,又与裴剑尊谈了场绝美师徒恋。”
“可惜,一十三洲修士实在太过死板,问天宗居然将您逐出了师门。”
郁岁纠正他,“是我们主动走的。”
岑疏狂点点头,“嗯嗯嗯,当然是咱们主动离开的!问天宗不配!”
郁岁:“……”
他真的好真情实感啊。
岑疏狂情感充沛,“属下在魔界听闻了这件事,便想着为您报仇。”
郁岁慢条斯理的接话:“为我报仇?”
言行举止,俨然是上位者的姿态。
岑疏狂:“是的呢。”
“听闻裴剑尊为了得到您,竟然不惜用下作手段,给您下蛊虫,属下听闻此事,实在气不过,便想着为您报仇。”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污蔑裴剑尊是魔。”
郁岁沉思片刻,盯着岑疏狂的眼神愈发深沉:“没有下次。”
岑疏狂连忙说是。
谎话,真真假假的一起来。
这,应当是糊弄过去了吧。
然而下一秒。
郁岁便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说实话。”
岑疏狂:“……”
李姑娘,你真的好会演戏啊。
他绞尽脑汁,最终在剑贴近脖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郁岁:“?”
魔界的魔,都如此脆弱吗?
岑疏狂跪在她身边,就差抱着她大腿,哭哭咧咧的说:“殿下,求求您别为难我了!”
“不久之前,剑尊才来找过我啊!”
“您看看我的脖子,就您剑指着的地方,我的伤才刚刚好哇!”
“呜呜呜呜……”
郁岁被他的哭声吓到,艰难找回声音,“他找你做什么?”
岑疏狂声泪俱下:“您身为魔主的消息传到一十三洲,他担心您身份暴露惹来非议,便主动自爆身份。”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特地威胁我去传这消息。”
这般话。
【系统生出不好预感:你信了?】
郁岁沉思:“信了。”
“逻辑很通顺。”
【系统:日!】
紧接着,它就收到了违规提醒。
系统又是一阵乱码。
郁岁在细节上求证,“剑尊是怎么威胁你的?”
岑疏狂:“下蛊虫。”
毕竟这种威胁方式,剑尊是有前科的。
郁岁唔了声:“真是万能手段。”
岑疏狂心中没底。
虽然这套说辞逻辑通顺,但到底是谎话,经不起推敲。
郁岁收了剑。
“不如你和我一起回丧葬阁吧。”
岑疏狂:“……不合适吧。”
郁岁:“哪里不合适?”
岑疏狂擦擦泪,羞涩说:“我怕剑尊见到我会喜极而泣。”
回头裴湮一进家门。
好家伙,麾下第一猛将居然就在家里。
这得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啊!
郁岁冷静戳破他的幻想:“不可能的。”
岑疏狂最终以“魔主帮忙处理魔界政务”为条件,和郁岁去了一十三洲。
丧葬阁。
裴湮依旧呆在六楼看书,假装自己从未出去过。
了之呆在二楼。
望着陈邵九的长明灯,叹了口气。
抬手帮他擦拭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又温柔又恶心,“小九呀,今天阁主去了魔界,她特意看了你一眼,还送了你几朵菊花。”
长明灯的烛火跳动。
似是在回应他。
了之抿抿唇。
实在不知道再说什么了,站起身,“贫僧下次再来看你。”
甫一出门,就见到了郁岁。
了之:“阿弥陀佛。”
“阁主吓到贫僧了。”
郁岁:“抱歉。”
了之:“没关系。”
“……”
郁岁重新拾起思绪,她说:“大师,我现在有两个策略。”
“一个是说实话。”
“一个是度化别人。”
“您觉得应该选择哪个?”
她最近养成了一个遇事先问问了之的习惯,可能是因为了之身为佛子,天然有一层光环——求神拜佛向来让人心安。
了之沉默了。
他也是跟着郁岁去了魔界的,但为什么这两个计划,他都猜不到具体内容呢?
思索再三,祭出万能语句。
“阁主随心便好。”
郁岁说好。
“我选第二个,度化他人。”
她自我肯定道。
“做人,就是要有一种舍己为人的精神。”
了之崇拜看向郁岁:“阁主英明。”
郁岁:“大师愿意帮我吗?”
了之:“自然。”
“贫僧的使命就是度化众生。”
…
茶楼今天沸沸扬扬,全是在议论裴湮是否是魔这件事,因为本尊尚未回应,所以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但多数人还是不肯相信的。
有人为裴湮说话。
“是魔又怎样?他没有保护一十三洲吗?没有保护我们吗?”
“倘若没有裴剑尊,一十三洲早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