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是被迫洗澡的猫儿,炸了毛,条件反射的要跑,结果一滑,就掉进了寒潭,好巧不巧踩到了裴湮的大腿。
冰凉的潭水包裹着她,但很快又有一股温暖热流自裴湮掌心传入她身体,暖洋洋的。
他还举起了手自证清白,眸色无辜,“不是为师拽的。”
郁岁:“……”
她扶着裴湮的肩膀,正要站起身,脚底一滑,好像又踩到了什么。
郁岁大惊失色,忙问,“踩坏了吗?”
裴湮似是在回味,温吞说,“还能用。”
郁岁沉默两秒,“我说的是腿。”
裴湮:“为师说的也是。”
“……”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
郁岁偶尔会想起在奉鹤山的生活,也在观察裴湮会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怀念或者不舍——
但没有发现。
她心中反而愈发沉重。
要么是裴湮将情绪完全掩盖起来,要么是裴湮完全不在乎问天宗。
他可以不在乎问天宗。
毕竟宗门家大业大,更多是一种权势地位的象征,但他多少是要在意三位师兄的。
“在想什么?”裴湮正在细心打磨镯子。
自从上次丝线play后,他就开始热衷于做各种镯子,手链,脚链——
认真的有几分变态。
郁岁托腮盯着他手中的青绿色玉镯,晶莹剔透,他的手指修长莹白,竟不知道哪个更像是艺术品。
她问:“师父想三位师兄吗?”
裴湮吹去浮尘,“不想。”
他语气清润,却也含着几分冷淡,似是处在师父的角色教育她,“大道无情,不要与红尘牵扯过多。”
系统点头无声附和。
说的对呀!
郁岁蹙眉:“师父又不修无情道,为何不能牵扯过多?”
裴湮:“嗯?”
“无情道?”他语气浅淡,仿若还有几分不屑,“这算什么道?”
郁岁能感受到系统的气急败坏,颇为幸灾乐祸:“一种断情绝爱的道。”
裴湮:“是也不是。”
他抬起郁岁的手,将打磨好的镯子套在她的皓腕,仔细观赏了会儿,又觉得这个颜色不够衬她,索性重新换了个玉种。
“无情道向来苛刻,道心容不得半点动摇,稍错一步,便心魔缠身……”裴湮比对了几个玉种,衬得上她的灵气不太够,灵气够的颜色与质地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他微微叹息,准备等囚山秘境开启的时候,寻寻看有没有合适的。
“正儿八经的魔是可以飞升的,但修士堕魔,便偏离大道,飞升无望。”
郁岁脑袋里全是【哔哔哔——】的清脆骂声。
系统气急败坏,骂人都不带喘气的。
【系统:别听他的,都是胡说八道,有我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
郁岁颇觉好笑,又问裴湮,“那师父觉得,怎么样的人适合修无情道?”
裴湮:“什么人都适合修。”
“只看道心如何。”
郁岁哦了声。
水镜忽然开始闪烁。
是陈邵九的魂灯要灭了。
算算时间,也确实到陈邵九所说的,自己的死亡时间。
“师父要和我一起去吗?”
裴湮将矮桌的东西收拾安静,将刚编好的手链给郁岁带上:“为师在吃软饭。”
郁岁:“……所以?”
裴湮盯着她的手腕瞧了会儿,满意点头,“自然要为阁主打打下手,免得被阁主扫地出门。”
郁岁倨傲扬起小下巴:“准了。”
每座城池都有自己的文化底蕴。与说不清道不明的语言,而雁城,则是如同死水一般,激不起任何浪花,踏入这里,只觉得一片死寂,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扼住脖颈,压抑至极。
郁岁踏入这里,便感受到那股窒息,一股无言的悲伤蔓延开。笼罩在这片黑暗土地。
她蹙眉。
情不自禁拉住裴湮的衣袖。
裴湮垂头看了会儿,柔荑陷入月白色衣衫,指尖一点粉,透着可爱,他抬手握住了她,“别怕。”
郁岁眉头紧蹙:“我没怕,只有点,不舒服。”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好似浸泡在寒潭,但却没有抓住裴湮递给她的暖流,只觉得彻骨寒冷,濒临窒息。
了之作为丧葬阁的编外人员,此时也跟着,他双手合十,低眉垂眼,慈悲而怜悯,“阿弥陀佛,阁主若是害怕,可以来贫僧的怀抱,贫僧是佛子转世,金光加身,可驱一切邪魔。”
郁岁:“……多谢大师好意。”
裴湮淡淡瞥了眼了之。
了之无辜回望。
“裴剑尊,贫僧与您有缘。”
裴湮慢悠悠反问:“哦?”
了之:“皆是苦命之人。”
他举例说明,“贫僧也愿助人渡情劫。”
裴湮撩起眼皮,终于有了几分波动,但也掩藏的极好:“不劳烦大师了。”
了之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郁岁没听懂他们之间的哑迷。
情劫一事早就被她抛之脑后,在天道的操纵下,已然淡忘。
她问:“什么情劫?”
了之浑身散发着爱的光芒:“天下所有苦情人的情劫。”
郁岁发自肺腑的感叹:“大师博爱。”
了之双手合十,微笑说:“阿弥陀佛。”
裴湮握紧了郁岁的手。
将其朝身边带了带。
郁岁:“……?”
他怎么连和尚都开始提防了?
以前传出她对顾西辞“一见钟情”时,他都没这么大的醋劲。
了之见状微微叹息,谴责说,“裴剑尊真不懂得分享。”
郁岁很担心裴湮会一剑结果了这位佛子,连忙说,“正事要紧,不要打架。”
双方无硝烟的战争短暂停止。
【系统终于插上话:这是一段剧情。】
郁岁:“……你怎么不早说?”
她停顿了下,又轻叹。
“你这样,很容易消磨掉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情意的。”
【系统:……】
我们之间有情意?
它懒得戳穿这种谎话。
【系统:陈邵九制了蛊虫,毒害了雁城所有百姓。】
【系统:说是毒害也不全是,这种蛊虫能叫人尸体死而不僵,恶毒之处便在于,能够控制其行动,但却能保留了死者的疼痛感,以及其几分清醒神智,让死者眼睁睁看着自己去做自己所厌恶,所恐惧之事,体会无尽的疼痛与苦难。】
【系统压低声音:陈邵九是个变态,他就喜欢操纵别人,看别人痛苦,看别人受尽折磨。】
嘶。
这么可怕吗?
郁岁:“有解药吗?”
【系统:没呢。】
郁岁狐疑:“怎么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高兴?”
【系统:我没有。】
【系统踩一捧一:我又不是裴湮那种恶毒反派,怎么可能热衷于看人死亡?】
郁岁冷漠脸。
系统已经学会察言观色。
连忙说起后来的剧情。
【系统:宁孤临一剑斩杀陈邵九,后来在囚山秘境寻到了落星花,解了雁城百姓的毒。】
郁岁觉得不太对,“斩杀陈邵九?”
【系统热血沸腾:是的!越级打怪,觉醒了剑灵!】
郁岁:“可是陈邵九,他在一个月以前,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系统圆剧情:那应该是陈邵九自知死亡,所以在宁孤临杀他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抗。】
郁岁:“……”
“我若是现在抱紧龙傲天大腿还来得及吗?”
【系统像是被踩了尾巴般叫喊道:没用!早就晚了!没有一点用!】
郁岁沉思。
系统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马脚露的太明显。
它又沉住气,淡定说。
【系统:有用的,你去吧,可以一飞冲天哦。】
郁岁于心不忍:“别说话了,你总是容易暴露智商。”
【系统:……】
几人一同向前走着。
郁岁拿着魂灯指引方向,一缕青烟如同丝线般向前伸展,伸的很远很远,望不到尽头。
了之可能是个话唠。
“这魂灯真是稀奇,贫僧也想要做一个。”
郁岁:“掏钱可以。”
了之讨价还价:“贫僧可以肉偿吗?”
郁岁沉思片刻:“那你想要比师父的魂灯贵吗?”
了之不假思索:“自然。”
裴湮侧头乜了她眼。
郁岁报了个价。
了之:“……”
他沉默了会儿,“有点贵。”
郁岁:“大师,你心不诚。”
了之试图加码:“贫僧还是个雏儿。”
郁岁一噎,抬头望向裴湮。
了之也一同看向裴湮。
裴湮:“……”
了之:“算了。”
“贫僧只活了二十多年,自然比不过裴剑尊上万年的元阳。”
裴湮捂住郁岁的耳朵。
冷冷看向了之,“舌头不想要了?”
了之闭上嘴巴。
等裴湮松开郁岁的耳朵,又真诚道歉,“抱歉,贫僧不应该说这般污言秽语脏了阁主的耳朵。”
郁岁沉默了会儿,决定装清纯,假装什么都没有听懂。
跟着魂灯行走。
他们最先遇到了一个似乎恢复了些许意识,面色铁青的雁城百姓。
他嘴巴长出了獠牙,胳膊上血淋淋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了一般——
郁岁很快就知道是什么撕咬的。
这位中毒的百姓当着他们的面,不受控制地啃咬着自己的胳膊,嘴里嘟囔着好吃好吃。
郁岁只看了一眼。
便被裴湮捂住了双眼。
她扒拉着裴湮的手,“师父最近好温柔。”
会吃醋了。
还会在小细节上注意。
不叫她听污言秽语,也不叫她看骇人场面。
以前他也温柔。
但没有这么温柔。
郁岁说:“你在补偿我吗?”
了之:“这便是温柔了?”
“阁主何不来贫僧怀抱……”
他的话没说完。
一道剑气直冲他口腔,差点割了他舌头。
说是差点。
实际上也不过是剑尊手下留情,给他一个警告。
了之感叹,“裴剑尊与我佛门有缘,不如出家吧。”
郁岁:“……”
这人怎么回事?
【系统说的更加直白:怎么总在反派底线蹦迪。】
短暂的交锋后又维持了和平表象。
了之给这位百姓渡了缕佛光。
待他停下撕咬自己后。
郁岁才彻底把裴湮的手扒拉下来——
了之正在问话,他不说浪荡言语的时候,实在太有欺骗色彩,“这位施主,如何称呼?”
长时间没说话。
他的嗓音都有些艰涩与结巴,“呜呜……”
了之恍然,“原来是吴公子。”
“吴公子可记得些什么?”
郁岁怀疑这位吴公子是不是真的叫吴公子。
吴公子说:“呜呜呜呜呜……”
了之频频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阿弥陀佛。”
郁岁看向了之的目光充满了惊叹,回头问裴湮,“师父,你能听懂吗?”
裴湮:“勉勉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