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铜牛见无事,正欲回前头典史衙办差,忽又想起什么,缩回脚来照着青岫脸面一阵打量,犹豫着要开口,老张头揣着袖儿在台阶上叫他:“茅楞他娘,可咋又怀上啦?娃仔甚个时候落地哇?”
“恁个臊眉瞎眼儿的老货!谁个是茅楞他娘!”李铜牛转头骂,滚圆肥肚颠了两颠,“茅楞他幺儿都十五岁了,茅楞他娘再生怕不是要生块老树疙瘩出来!且闭上你那臭酱腌了的腚嘴,好生在日头下晒你这身老皮罢!”
“找琵琶?”老张头睁着由皱纹缝里挤出豁口的小眼睛,“哎唷,你可问对人喽!那芦枝巷里,晚翠楼的花魁金纨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想当年,马大户家在城南焦子台上办斗花魁盛宴,那金纨姑娘琵琶曲儿一出,好家伙,直弹得天地变色万物同哭哇……”
李铜牛懒理他,转回头来拍拍青岫单薄肩头,道:“你且先回去夫子院,怕是新老爷下晌便要寻你问话。”
青岫依言辞了李铜牛,沿来时路回了夫子院,推开冰裂纹格雕花窗,在芭蕉碧影里细看《朱子语类》。
午时有膳馆杂役送了饭来,青岫才刚吃罢,便见个长随模样的青壮走来敲门:“此房内办差的可是小苏师爷?前衙接了刑案,老爷请小苏师爷前往佐理!”
青岫微怔,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出了房门。
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坐在二堂上首,身上崭新的绯色官袍像团艳而不烈的火,胸前补子上那只憨肥的云雁正抬着一只爪子在火中摇摇起舞。
鲜艳的知府大人端着天青盖碗垂首饮茶,乌纱帽翅儿欢愉地扑扇了几下。
公案前丈外地上,跪着个瑟瑟发抖的粗衣男子,两旁则列站着几个站堂皂隶。
青岫迈入门内,躬身揖首:“学生苏珥,见过东翁。”
称呼言语,随口便出,流畅得几乎无需经青岫思考,青岫不由再次蹙了蹙眉。
“喔,是小苏夫子,免礼。”知府大人浸润了琥珀茶汁的温醇嗓音由案后流溢过来,仿佛声音里也带着神情,青岫未曾抬首,也似可察觉他在打量他。
青岫眼观鼻鼻观心地走至公案左下首旁立了,余光里他的这位东翁正悄悄伸手至后腰眼处挠痒。
“堂下何人,因何事报官?”知府大人痒毕坐正,语声和气地问案。
“启……启禀青天大、大大大、大老爷……”堂下那人哆嗦了好半晌仍是语不成句,上头坐着的超大青天老爷愈不催促,他愈急得想抽着自个儿嘴巴说话,“小、小小小民有案、有案要报……”
“嘟!大人问你姓名!”公案右下首旁录事的主记一声喝。
超小的小老百姓唬得跪着跳了一下,声音里便带了哭腔:“小小……小民陈野狗……”
主记吓哭了陈野狗,致说清来龙去脉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原来是陈野狗的老爹被人锤死家中。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大家和青岫小师爷一起进入第六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