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愿意离开,但也知道非得有个人出去解释。于是安抚黛玉坐着,自己随太皇太后出来。
太皇太后瞧着他满脸疲倦死寂的模样,也实在是心生不忍:“这些时日,过得不容易罢?儿女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前头已经失了两个公主,若再叫你放弃这两个,也实在太残忍了些。只是留芳毕竟是大庆朝比与国玺相当的物件,如今你拿了使,待颐和园那里问起来,可知道怎么回话?”
“自然是从实回禀。”皇帝没想过要巧言令色,用花言巧语瞒着太上皇,这不是他的作风。伏低做小的日子,御极前他实在是过够了。
“错了。”太皇太后不咸不淡扫了他一个眼尾风:“你打小就不爱说好听话,说好了是板正,说难听了就是犯轴。过会子你一句话不许多说,我自有我的道理。”
皇帝正要说话,忽听陆宜生在里道:“荣贤公主和大皇子醒了!”
一时间谁也顾不得了,都转身往木槅门里去。
悲喜交加是什么滋味,黛玉算是在一天之内尝遍了。叶悠年岁略长,究竟比叶懋更稳健些。平日里的女混子,病了一场见了母亲,也娇滴滴地委屈起来。
一双眼里亮晶晶地盛满星辰,对着黛玉直哭:“母亲……我冷……”
叶懋说不出话,叫人扶起半坐着,也揉着眼睛直掉泪。叶悠一句话就让黛玉的心化为齑粉,说什么肝肠寸断都是假的,痛到不知是梦是醒才是真的。
黛玉略低下头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进怀里,抽噎着落了泪:“母亲知道,咱们叶悠和叶懋都受罪了。母亲抱着你们,护着你们,就不冷了。”
“父亲也抱着你们。”皇帝上前,也伸长了手臂将他们整个后背护住。“咱们一家子围在一处,就都不冷了。”
苍天终究还是顾念他的,没把他这点骨血也一并收走。经此一遭,他从此以后什么都不求了。
叶悠和叶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地任由黛玉和皇帝抱着。身上虽还是不舒服,但心里却是高兴而熨帖的。他们从没和皇帝这么亲近过,往日里即使再受宠爱,所能享有的亲情也都是有限的。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哀之处。可是此时此刻,他们被皇帝和黛玉抱在怀里,却感到心是贴着心的。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是被爱着的。
此情此景,令见者心酸。
太皇太后总算放下心来,虽不忍打搅,却还是开了口:“皇帝,皇后,你们都且定一定。孩子醒了是好事,先叫太医瞧瞧。”
黛玉听了这话,虽未松开孩子,却叫他们伸出手臂。又命陆宜生上前探脉。陆宜生依言上前,细细地诊断,一时四下皆静,就是呼吸声也几乎听不见。
正是这时候,太上皇与西太后到了。皇帝正欲起身,太皇太后便扫他一眼:“安生坐着,才刚我说的你都忘了?”
听到这话,皇帝只得又坐了回去。太皇太后转身往外来,正见太上皇要往里去。于是拦住他,淡声问:“太上皇急匆匆地过来,是为两个孩子,还是为那两颗留芳果?”
太上皇当下顿住,这些年涵养功夫也算是到家了,当面叫自己的生母劈头盖脸地呲哒,这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事,是以显得有些僵硬。
“朕听说孩子醒了,特意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