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忽有荒草逢雨,逐渐蔓延,嚣张肆意地长满心房。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抱一抱她,但这是在屋外,林家各个角门上夜的婆子都分散在四周。他不愿意被人看去,是以忍了又忍,最终只是隔着披风握了握黛玉的手。
“‘昨夜散雨卷红冷,展眼收云抱酒暖[4]’。这诗过于悲切凄凉,不衬你我。”毕竟当年林玦以为从此无望,才写了这么一首诀别诗。可他和黛玉不同,他们早已水到渠成,分离和等候都存着期盼。
“回去罢。”皇帝只许黛玉送他到垂花门前,再有多的就再不依了。替黛玉拢了拢披风领子,皇帝道:“夜里风硬,送到这就足了。”
出了垂花门就是另一番天地,大庆没宵禁,林家大门一开,黛玉再送到外头叫人瞧见,实在有损她的闺誉。
黛玉也想到了这点,果然站定了不再往前。立在垂花门前瞧着皇帝远去,他走了三两步,像是不放心似的又回头来看,朝她挥手道:“还不快回去?”
黛玉嗔道:“你走快些,我就快些回去。这么三步一回头的,我总是在这里。”
这是要皇帝狠狠心快走的意思。
皇帝顿了顿,再度转身后果然没再回头,步履沉稳地渐行渐远。
他走之后,黛玉才感觉有汗津津的凉意侵袭上来。
霁雪扶着她往回走:“娘娘也回绛竹楼歇着罢。眼下太太也平安了。陆太医和兰溪姑姑都在那里候着,他们都是稳妥仔细的人,绝不会出岔子。”
按着平日里,眼下黛玉早该睡下了。今日打乱了,倒不觉得困。
“眼下也没睡意,还是回从善院。老爷有许多事都不知道,太太又不能费精神,总得我听过了才放心。”
她到从善院的时候贾敏已经睡下了,黛玉隔着床帐遥遥地看了眼,问琉璃:“太太才睡下?”
琉璃道:“太太吃了东西就说困,才刚还说要等娘娘回来,强撑着没撑住,才睡下没多少时候。”
“知道了。”黛玉极小声地说:“今夜难为你们了,跟着一齐忙得手脚没停过。你们也略坐一坐罢,等天明了,就使人来换你们,你们也好去歇息歇息。”
林海在边上套间里吃东西,他就早上用了些粥,午膳和晚膳都没用。等贾敏平安生下孩子,这才察觉,自己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会子也没讲究,遣厨房下了碗鸡汤面,胡乱吃了。
“还没来得及和老爷道大喜。”黛玉过去坐下,笑盈盈地和林海说话。“太太养了小哥儿,这是大喜事。老爷瞧,是不是该给外祖母送个信,好让她老人家也跟着开心开心。另一样,哥哥远在永城,却也同样心系家里。自知道太太有了身子,就一直关心得不得了,也该写一封信过去,使他安心才好。”
这些都是最亲近的人,孩子落地后第一时间就该去报信。
林海连声说是:“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忙昏头了,什么都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