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沈轻有些好奇,接过纸张摊开一看,“咦?这是薛廉的生平?”
“嗯,没错。”良齐踱步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眼神有些发飘。
园子里的秋叶被风从枝叉上吹离,由高空坠落。打着旋儿葬于泥土,埋骨地下。
沈轻一字一句地念道,“薛廉,字慎公。奸诈阴险,凌弱暴寡。明靖十七年,沛王率半数禁军与亲兵公然谋反,围困太极宫。南安侯徐巍与御史薛廉联合奋战,共同击溃沛王叛军,护驾有功,得先帝赏识,破格提升进入内阁,从一品。明靖十九年,俞淮八洲雪灾,薛廉奉圣命前往镇灾,仅用四个月便平定灾祸,百姓得以恢复生计。民间自发组织上呈万民伞,恳请朝廷奖赏薛廉。”
读到这儿,沈轻有些迷糊,这薛廉干的都是好事儿啊,并且干的貌似还不错,万民伞都得了,那可是青天大老爷才能得的。为何一开头却又评价“奸诈阴险,凌弱暴寡”呢?
她压下了心里的疑惑,接着往下读,“明靖二十一年,薛廉推行’军屯新政‘,反响良好,大大缩减军备饷银。致使国库充盈,战备丰足。同年,薛廉晋升为内阁首辅兼太子太傅,正一品。”
嚯,这人都当
上太子的老师了,还是内阁首辅,这时候说他权倾天下也不为过,毕竟比他官儿大的就只剩穿龙袍的那位了。
沈轻抬眼看了看良齐,见那人背对自己斜靠在窗棱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似乎没有让自己停下来的意思。
她垂下眼,接着看下去,“明靖二十二年,吏部侍郎吴平之联合户部、刑部等八人齐齐上奏,列举薛廉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专权擅势等共计十三项罪证。龙颜震怒,命大理寺彻查此案。”
沈轻愣了愣,这人也太命途多舛了些,一品的位子还没坐热乎呢就让人给参成这样了。
“同年秋,大理寺搜查薛廉府邸,发现其私藏兵器千余件,受贿粮食三千六百余石。内房写有大不敬之文,藐视皇权皇威,欲有谋反之意。先帝怒极,责其下昭狱。”
良齐的眼睫垂着,在鼻梁处打下一片浓浓的阴影。他的脸越来越苍白,似乎有人慢吞吞地将他身上的血尽数抽了个干净。
“同年冬,薛廉所犯罪证皆一一查实。先帝念其功勋,只判其夷三族,薛府上下满门抄斩,共计......共计一百一十八人.....”沈轻越念越心惊,什么叫“念其功勋”?都顾旧情了还夷三族?!杀满门?!
“怎么了?”良齐侧过头,浅浅一笑。他面无血色,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润好听,“丫头,怎么不念了?”
沈轻心头掠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她定定神,接着看下去,“薛廉处以五刑,先黥、劓,斩左右止,笞杀之,枭其首,其骨肉于市;其妻萧氏,处以.....处以车裂;其嫡子薛猛,处以腰斩之刑;其庶子、二女皆处以....炮烙......”
她看不下去了,刷一下将纸叠好,定定看向良齐,只觉着呼吸有些困难,指尖发麻。
本应是一代良臣,最后却落得.....落得如此下场......
为何他要让自己看这个?
良齐像是读懂她脸上的表情了似的,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股深深的悲意来。
他缓缓道,“薛廉其罪,本应诛九族。先帝念其功勋卓著,只夷三族,抄满门,这难道不是天大的恩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