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从一口答应下来。
周北望发地址过来用的也是傅朝礼的账号。
简从心迅速出校门拦了个车,赶到酒吧门口的时候,还没进门,就瞧见了倚在门口不远处抽烟的傅朝礼。
这会店里还没到人流量的高峰,外头不挤。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少年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忽地一撩,视线凝在了简从心身上。
随后,他带着三分醉意的眼底忽地黑沉下来,掐了烟,朝她走来。
简从心不怕他这幅神情,也快步迎上去。
少年身上还缭绕着烟气,顺着风将她包裹。
他好像不清醒,眉间有些疲惫,却又好像很清醒,一双黑眸锁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周北望刚从旁边便利店出来,就看见这一幕。
他笑吟吟过去,“是我叫她来接你的。”
“你叫她过来干什么?”傅朝礼将矛头重新对准他,冷声道,“这么晚。”
周北望笑了声,“是谁刚才出来的时候一直跟我念叨,要简从心过来的?”
“……”
傅朝礼紧皱起眉头,似是在回想。
周北望适时凑近简从心,“你把他送到寝室楼下就行,到时候我让人下去接他。”
简从心点点头。
身后傅朝礼不满的声音响起,“简怂怂,你到底是来接谁的?”
“……”
简从心这下能十分确定,傅朝礼这是真醉了-
回去时出租车只能送到校门口,两人踱着步往里走。
毕竟旁边是个喝醉的人,虽然傅朝礼看起来还能正常走路,但简从心还是会时不时担心一下,怕他突然就倒树丛里不起来。
夜色伴着微风,吹起少年额前碎发,也吹散几分他周身酒气。
简从心再一次侧过头看向他,不由得想起自己上次喝醉的事情。
上次是傅朝礼接她回来。
这次变成了她接傅朝礼回来。
一种有点奇妙的,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傅朝礼脚步放缓,奇怪地看她一眼:“笑什么?”
简从心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笑了起来,嘴角无意识地翘起。
想着反正喝醉的人也不会认真听她讲,她只摇了摇头:“没什么,一点以前的事。”
话音与风一同静止。
傅朝礼闻言,忽然停下来。
简从心也停下来,抬头看他。
少年的轮廓在路灯下被描摹得昏暗,低头时,下颌线条冷而锋利。
几乎是瞬间的沉寂下来。
醉酒的人情绪总来得突然,简从心见状,踮起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哄人一样软软的:“好啦,该走了。”
她收手之后,傅朝礼没有应声。
他看着她,似是想笑,但最终只扯了扯嘴角。
紧接着,骤然俯身,将她圈进怀里。
没用力,很轻,下巴轻轻蹭过简从心的肩膀。
周身气息虚弱而柔软,温顺得像一只大狗狗。
趁小姑娘怔愣的时候,他闷着嗓音开口:“……那件事,还想听吗?”
一句话唤起简从心的记忆,之前脑子里被接人的念头占满,这会儿她才想起这件挺重要的事。
简从心“嗯”了一声,从他的气息里寻得一点空隙:“……边走边说吧。”
傅朝礼没拒绝,放开她。
京大很大,从校门口走回宿舍的路很长。
简从心聆听的那个故事也很长。
傅朝礼声音刻意放低,大约是对这件事太过抗拒,就算是酒醉状态下,讲起来也断断续续的。
那是少年七岁时遇见的噩梦,从舒凡成为他的钢琴老师开始。
彼时的舒凡已是享誉全国的钢琴天才,曾经对钢琴尚存热忱时,傅朝礼曾将他奉为偶像。
偶像成为老师,本就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可那个时候,所有人尚不知道,那位才华横溢,优雅温和的青年天才,还是个疯子。
一个痴迷艺术、不择手段的疯子。
不可否认他对艺术的热爱与狂热,但正是因为太过热爱,太过狂热,导致他无法忍受任何一点的瑕疵。
他会以“严师出高徒”的理由,在小傅朝礼出现错误时,毫不犹豫地将钢琴盖砸向小孩儿的手背,会在他疲惫之时,提起教鞭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彼时的小孩儿在父母的教导下,养成了一副乖巧听话的性子,老师说什么,便将什么当真,舒凡让他将伤口藏好,不要让父母发现,他就乖乖藏好,一藏就是好几年。
即便随着时光的推移,舒凡每一次的伤害都越发隐蔽、越发歇斯底里。
他会在傅朝礼表现得好的时候狂热地夸赞他,将他奉为天才神明,将所有热切奉上,但只要有一点问题,便马上将他踩入地狱,随之而来的是越发如狂风暴雨一般的伤害。
在结束后,他又会哭着认错,颤抖着将他抱进怀里,问他疼不疼,像是遗忘了那些伤口由谁造成。
他就算哭着,眼底也尽是冷漠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