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掐着手指想自己知道容渟多少事,越想脑袋越是空空。

姜娆不知道容渟喜好什么,只知道他厌恶什么。

似乎也不对。

她从梦里知道,他对什么都生厌。

可他明明已经和梦里不一样了。

到头来,她仍然对他一无所知。

更别说她还没有拿得出手的绣活与厨艺……

姜娆捧着脑袋头疼了起来,周围拨浪鼓的声音渐渐没了,左骥轩在左夫人的怀里安静睡了过去,左夫人轻轻将他递到了一旁丫鬟的怀里,让丫鬟把他带了下去,她才轻轻敲着桌子。

隔了一会儿,有丫鬟捧着个翡翠长盒走了上来,左夫人将长盒递到了姜娆手里,“这块翡翠如意,是妾身珍藏多年的宝贝,妾身知道姑娘是从金陵来了,家里富贵,这样的小玩意儿恐怕入不了您的眼,可轩儿与姑娘投缘,还劳烦姑娘陪他良久,耽误了姑娘的功夫,您收了这玉如意,就当我们的赔礼。”

左夫人问她:“您与那位公子,哪日完婚?”

知县大人虽然知道容渟就是淮州一役坠崖失踪的九皇子,但方才用膳时,她听知县大人向夫人介绍容渟时,说他姓“齐”,用的是假名,也未同左夫人说她是宁安伯府的姑娘,便知道什么话在左夫人面前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并未把自己的事情透露得太多,信口胡诌道:“得到冬日。”

左夫人点了点头,“那我这玉如意,算一点小小心意,为您日后成亲时添份礼。”

姜娆低眸看着那个小盒子,翡翠的成色不俗,不过,确实比不得她家里的那些,甚至不及她这会儿戴着的坠子来得贵重。

但她笑了笑,眼里并无贬低与不满,说了声“夫人用心了”,还是让明芍将这盒子收了起来。

比起左骥轩,左夫人才是更让她觉得投缘的那个,左夫人的性情,与她小姨有一两分相似,只是她小姨没有左夫人命好,嫁的是三宫六院的皇帝,得不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姜娆收了礼,在左夫人要说话前,将自己耳垂上的坠子解了下来,将两个玉身清润的小坠子递到了左夫人手中,“我见夫人一直盯着我耳朵上的坠子瞧,猜您应是喜欢的,这坠子,我今日头一回戴出来,夫人若不嫌弃,我便将这当回礼送您了。”

左夫人低头看着,沉默了一会儿,忽的笑出了声,“姑娘好是心细。”

她出身商户,家里有经营首饰行当,一眼便能看出姜娆手里这两个小坠子是怎样的成色,抵得上她六个翡翠如意都不止,她瞧着虽然喜欢,也知道太过贵重,都不打算问一声这坠子是哪个铺子里得来的,金陵她又去不成,却没想到,只是在心里暗暗转了两回的心思,却被姜娆看破,拎起了那两个耳坠,爱不释手地摸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本想着,姑娘收了我的翡翠如意,妾身便能麻烦您帮个忙,您这倒好,这么重的一份礼,都让我不好意思问了。”

姜娆“诶”了一声,“若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夫人但说无妨。”

左夫人道:“姑娘知道我的出身,商户家里走出来的丫头,一向被人瞧不起,偏偏这样,我还改不了张扬个性,给我家官人添了不少乱。他已经做了七年的知县,本事不该至此,我总担心是我让他承了太多非议,耽搁了他的仕途,您那位小郎君……我虽不知他的身份,可瞧着官人对他的态度,想来身份不俗,兴许能帮到官人。”

姜娆认认真真地听了下去,眸色却一片清明。

她觉得棘手。

并非不想帮忙,只是这忙不好帮。

只是一面之缘,她无法看出来左大人是否真的像左夫人说得那样有本事,她可是差点在他管辖区域里的客栈里,葬身火海。

即使她觉得与左夫人与左骥轩投缘,心中仍是犹豫。

为了这分投缘,叫她送比耳坠更重的礼都无妨。可是仕途权力,毕竟和能算得出价值几许的耳坠儿不一样。

姜娆心里觉得难过,怎么偏偏是让她觉得投缘的人,说了让她为难的话?

左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您可别将我送的那块如意当成了贿赂,我让您帮这忙,并非想找捷径,只是想弄清楚阻了我官人仕途的到底是我,还是别的什么?”

姜娆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但俨然开心了起来,目光都轻快了,她的脑袋点了点,算是答应了左夫人。

只是打听些事情,这忙,她可以帮的。

左夫人问她,“姜姑娘打算在这留几日?”

姜娆道:“兴许明日便走。”

左夫人有些惋惜地说道:“你若在这多留几日便好了,也有个陪我去逛首饰店的人,我瞧你穿着打扮,眼光定然不错。”

“若是不走,我便抽空来找夫人。”

姜娆说得认真,左夫人也未把她的话当做客套,姜娆的性子如何,她在他儿子缠着她不让她走时便看出了一二,温温软软,不愿伤害旁人。

她视线抬起,看着姜娆戴着的簪子,因是知道了姜娆性情,话说得格外坦率,“方才,我盯着姑娘的簪子看得更久,为何姑娘只给了我坠子?”

姜娆的手抬了起来护向自己的簪子,眼睛无意间睁得圆了一些。

她自然知道左夫人看她簪子看得更久,可这簪子,是容渟做给她的簪子。

“这簪子,是旁人送予我的。”

姜娆指腹压着玉簪簪头梨花显得有点小气,脸上泛起红。

她生怕左夫人开口和她要这簪子,这可比方才误会左夫人要求她帮忙想办法提拔左知县容易拒绝得多。她一向不在乎身外之物,但唯独这簪子不行。

左夫人看着她这模样,淡淡笑着,对她说道:“可惜我家官人是块真木头,也不知道给我做个簪子。”

姜娆不知道左夫人是从她哪句话或者哪个动作里猜出来了这簪子是谁送她的,明明她都没提到容渟的名字。

她抬头看到左夫人笑眼弯成了月牙,朝向她身后看着,如同方才午膳时看着左知县一样,她若有所感转回头,见左大人与容渟在月门下站着。

容渟含笑看着她,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

姜娆的手缓缓放了下来,有些赫然,不知道自己方才小气兮兮的模样有没有被他看到。

同知县与知县夫人道别后,明芍安排好了马车在府邸外等着,姜娆等上马车,刚垂下车帘,马车内又挤入了一人,她看着容渟高高大大的身影塞进来,心里还念着方才抱着脑袋的举动是否被他瞧见,脸红得要命,指了指后面,“明芍也为你备好了马车。”

“旁人眼里我们是已经成婚的夫妻,同乘一辆马车,才不会露出破绽。”

容渟看到姜娆一脸懵地看着他,笑了笑,“先前说好了,在这里直接装作已经成婚便好。”

“年年,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