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告状去了!

……

姜谨行之前对“人前一面、人后一面”这八个字的理解没那么深。

但他上回他被杨修竹坑了一回,后来爹爹和娘亲就和他说了,家里人不让他吃糖是因为他在换牙,杨修竹明知道他换牙,还给他糖吃,不叫

好心,叫收买。

他以为自己在帮一个人很好对他也很好,与他投缘的大哥哥,实际上对方只是看上了他家的钱,想娶他姐姐,他帮他,是胳膊肘子往外拐,蠢蛋做的事。

这回,大伯又用帮他保密钻狗洞的好处诱惑他。

但他不会再胳膊肘子往外拐了。

他趴在狗洞里听到的那些才是真的!

大伯这不是好心。

这是收买。

大娘还在背后咒他姐姐!

当他这个弟弟是个死人吗!

姜谨行跑得比狗追着还快,哪个丫鬟小厮都逮不到他,一路跑进了他祖父的院子。

……

宁安伯府的老伯爷一向是偏袒四房的,听他这大胖孙子一阵嚎哭屋顶的哭诉,气势汹汹地把大儿子一家找了过来。

各自一身脏污的姜大爷和柳氏自是想尽了说法解释,将错全怪在小孩子身上。说小孩子童言无忌,听错了乱说话。

然而这种似是而非的事,老伯爷心里偏袒哪个,就信哪个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小儿子姜行舟才是家里所有儿子中,最有希望光耀门楣的,偏偏也是这个小儿子,是家里几个儿子里,最扶不起来的那个,一点掌家的念头都没有,只想着辅佐他大哥,六年前还直接给他跑了,叫他又是偏爱,又是气恨。

可到底是偏爱多一些。

这回小儿子一回来,就被喊进宫中为昭武帝作画,回来后,隔天就收到了皇帝的赏赐,何等的风光耀眼。

老伯爷的心既然是在四房这边的,就罚了柳氏。

以柳氏有碍家族和气为由,罚她三日内就把所有铺子里用人、进货的事项理清,将铺子交还给四房一家。

还让她在交完铺子后,到祠堂,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抄十遍家书。

柳氏心里不满,却也不敢在老伯爷面前发作。

只是心里暗暗咬牙,恨不得立刻看到铺子毁在姜娆手里的场景。

不一会功夫,听闻了事情经过的姜四爷与姜秦氏闻讯前来。

姜大爷正从老伯爷那里出来,看到四弟与弟媳,停驻下脚步。

他说:“今日之事,是秀娘的错。”语气里带着歉意。

“秀娘为了打点那几间铺子,费尽了心力,突然让她全部撒手不管,她只是有所不习惯,一时说话重了些,你们别怨她。”

姜四爷一向很尊重他这个大哥。

母亲逝世后,陪伴他最多的就是他大哥。

年少时的兄弟情谊,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让他觉得弥足珍贵。

但有些事是他的底线。

他凛声道:“即使大嫂不习惯,也不该拿年年当年被拐的事情开玩笑。”

当年女儿在灯会上,被那么多仆人带着,却还是被拐,明显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做了手脚。

但那时查了半年都没能查出来是谁,他心里惴惴难安,怕同样的意外再次发生,才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金陵。

做手脚的人不过是怕他继承宁安伯府的爵位,他为了女儿,可以不要爵位,也容不得任何人犯她分毫。

姜大爷面色上有些尴尬难堪,“我会管管家内。”

分别之后,姜秦氏摇头说道:“当初柳氏主动要铺子过去打理的时候要得比谁都急,今日我们回来了却不愿给,还说些伤你们兄弟亲情的话。实在不像是能做好一家主母的样子。”

姜四爷叹了一声,“也不能只怪大哥,我们一早没了母亲。大哥的婚事由继母一手安排。这柳氏出身虽然够了,可人品……”

姜四爷不再往下说。

姜秦氏懂他们兄弟二人丧母时的艰辛,安抚地拉了拉他的手。

老伯爷后来续弦的刘夫人不似个好相与的,好在刘夫人膝下无子,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她握着丈夫的手,悄声问他,“老爷此番回到金陵来了,还是没有想做家主的打算吗?”

姜四爷坚定摇了摇头,“我只想过好自己家的日子。”

……

姜谨行不仅告了状,在祖父这儿,被祖父揉着他的肚子,哄他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出门。

他都不知道是祖父在哄他,还是他在哄祖父了,刚才祖父帮他撑腰了,骂了大娘一顿,让他开心,他也就想让祖父开心,鼓着一张小包子脸,做了不少鬼脸,还把怕痒的小肚皮贡献出来任祖父揉。

哄老人开心真的太不容易了。

终于等到把祖父哄开心了,姜谨行哒哒哒出门,跑回到自家院里。

“爹,娘。”姜谨行爬上椅子,紧张无比地问他们,“阿姐小时候被拐走,是怎么一回事啊?”

怎么没人和他说起过。

“你阿姐六岁那边灯会,在人流中迷路,后来被人贩子拐走,好在三日后就找回来了。”姜秦氏面对着还年幼的儿子,没有说得太清楚,只说道,“你阿姐那时受了惊吓,这事我们就不再提了。”

“阿姐现在人在哪儿?”他们说的越少,姜谨行反而更加紧张了。

姜秦氏找了个丫鬟过来问了问,回他道:“在秦淮河边的粮铺那儿。”

……

天边是红彤彤的火烧云。

姜谨行风风火火找去了秦淮河边,见姜娆在粮铺内院的小房间内翻着账簿,跑过去就牵了下她的手,拿起来在脸颊边蹭了蹭。

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放下姜娆的手,很安静地爬上板凳坐在姜娆一边,只是看着姐姐在算账,就莫大心安的样子。

等到姜娆看完账簿,他立马拿出怀里的纸卷,展开,铺在了姜娆面前。

姜娆低头看了一眼姜谨行带来的纸,一头雾水,“为何找金陵的地图来给我看?”

“阿姐好好看看这个。”姜谨行一脸严肃。

他的心里十分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