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盯着他看的姜娆立马把握住机会,把点心迅速塞到了他的手心,又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等着他吃。
少年终于有了动作。
却是手里的点心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先递给了姜娆,“你先吃。”
他的声线比起他的同龄人来要哑上许多,低低的,很沉稳,只是听上去有些虚弱。
姜娆愣了愣。分给她吃?这么好心?
可他看她的目光也没多友善啊。
转瞬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什么。
他在试毒。
“……”
他这防心也太重了吧?
姜娆没想到他这么多疑,更没想到自己好心送他点心还会被怀疑。
她恼得很。
被诋毁的愤怒夹杂着想自证清白的迫切让她将那半只兔子点心整个塞到了嘴里,腮帮子鼓了起来。
咽下去得有些急,噎住了喉咙,姜娆咳嗽了起来,小脸憋得通红。
她伸手捞过身旁的杯子喝了一口,喝完了,才发现这杯子是她摆在少年身边的那个。
她往下咽着点心,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仰着小巧的下巴,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颇有“你看看点心没毒水也没毒吧”的意思,埋怨、委屈。
水杏眼湿漉漉,仿佛会说话,使她即使没出声,都叫人觉得仿佛听到了她心里恼怒的“哼”声。
填满了点心的两腮鼓鼓,脸颊软软的样子,有点像刚才那个捏做成兔子形状的糯米团子。
容渟眼睛里依旧没有温度。
他将那半块点心捻在长指间,慢条斯理的。
即使他现在饿得发狂,眼里却没有显出半点的迫切。
有些东西虽然看上去诱人,却会要人的命。
宫闱深,人心毒。
他从小就知道,要么忍受饥饿,要么迎接失败与死亡。
若不是知道,他岂会苟活到现在。
一直看着她全部咽下了点心,他才缓慢抬手,试探地轻咬了一下。
……
一盒点心用完,容渟总共吃了不过四个半块,其余的都进了姜娆的肚子。
他的脸上始终像笼着寒霜一般,没什么表情。
倒是姜娆吃得比较开心。
她惯是个爱吃甜食的,这点心颇合她口味,又因为和少年坐在一起分着点心吃,好像两人关系有多亲密似的,渐渐心里那根恐惧的弦就松了,只剩了惬意放松。
直到她想拉着少年起来,伸出去胳膊却被少年避开,她才恍然想起自己面对的是谁,又战战兢兢了起来,缩回手去,“你的家在哪里啊?”
虽说坐在一起吃了点心,可他总共就和她说了一句话,她猜不透他的心思,更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将他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掉了。
该献的殷勤,还是得继续献。
知道了他住哪儿,姜娆喊来了下人,去将前段时日父亲坠马后用的轮椅找了出来。
一旁,容渟扫了她一眼,又垂下了双眸,目光深深。
不知是她机敏,还是他这两条腿已经废得彻底,竟叫她一眼看出了他的腿伤。
路上雪深,轮椅才刚推出去,轮子便深陷雪中。
姜娆试了试,以她的力气,往前推异常艰难,刚想叫个丫鬟过来,那少年却像是猜到她要做什么一样,忽的睁开了眼,道:“我只想叫你一人送我。”
他从用完点心到现在,一直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和梦里那个暴虐的人截然不同,出乎她的意料,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
央求人时,甚至还有点那种年纪还小、撒娇要糖吃的小孩儿的情态。两睫闭合时长而浓密,十足的乖顺与可怜,很是招人疼。
嗓音放缓时,也很好听。
姜娆一时怔然,转眼又想起他未来残忍暴虐的时候有多疯。
连喝口水都得小心试探的人,多疑、敏感、心防深重,哪会如现在表现的那么纯粹单纯?
有了刚才点心的经验,她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她个头不高,力气也不多,威胁性小到几乎没有,怕是因为这样,他才只让她一人去送他。
姜娆把手指搭在了轮椅上。
少年的身体立时往前倾去,隔开了一段距离。
果然,这连碰一下都不让的态度……
姜娆确认了内心的猜测。
只是这摆明了还在厌恶着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