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信我

“顾大夫看着可真年轻,中医不都要找老么。”

“这你就不懂了,顾大夫可是喻派,那位喻老你们没听说过吗,给开国功勋看过病,喻和堂那副‘悬壶济世’匾额,据说可是那位亲自题字。顾大夫8岁入门学中医,到如今已经学了二十多年,人家跟着老师看过病例,海了去了!所以说这中医啊,看年龄是一个,看师承才更准。”

“对对,名师才能出高徒。”

“顾大夫每次坐诊,学生都跟了一大堆,顾大夫这种水平老师,学校可遇不到。”

……

沈画走进来时,不少人都看向她。

郭主任一事之后,她刺激穴位止血本事已经传遍全院,这又跟中医这边息息相关,是以她受关注度比想象得高。

“她就是急诊沈医生,救了郭主任那个?她来这儿干嘛呀,不会是要调来咱们中医科吧。”

“调来也不奇怪。”

“还是出名好,调来就能跟顾大夫,咱们挤破头都跟不上。”

不少人在小声嘀咕。

顾深看到她,立刻站了起来。

沈画轻咳一声:“顾大夫,我们邓主任说叫我今天跟着你学习。”

说着,她还冲顾深眨了一下眼睛。

顾深嘴角一抽。

显然明白她意思,低调,别惹麻烦。

她在喻派身份就这么忽然曝光出来话,只会带来各种揣度和麻烦。

顾深深吸口气,尽量用平时对待其他学生态度对待沈画。

“叫号吧。”顾深说。

第一个进来是个男人,坐在轮椅上家人推进来,瘦到脱相。

沈画看了一下病人档案,50岁,已患糖尿病一年,注射胰岛素不能控制,病人消瘦、乏力、呕酸,饮多、尿多、畏寒。

家属愁眉苦脸:“胰岛素控制不住,别医院都不收。现在各种并发症都来了,什么都吃不下,到今天已经整整三天啥都没吃,吃啥吐啥。就爱喝水,一天能喝5茶瓶水,喝了就尿……”

顾深一边诊脉,一边详细询问病史。

片刻后,他看向学生:“谁来试试?”

学生们面面相觑,糖尿病人到了这个程度,胰岛素控制不住,就基本没办法治疗,只能等死,这时候才想到要来看中医,这样病人最棘手。

这也是中医如今难点所在。

病人手术死亡,或者癌症不治身亡,只要没有人为操作错误,就不会有家属怪罪西医;可若是中医没把人治好,病人身亡,得到评价一定是中医无用。

顾深一直都很注意保护学生。

平时看诊也会让学生上手试试,他从旁指导,但那些病例都不像这个这般棘手,一个处理不好,家属可能就要情绪失控闹出事儿来。

相反,遇到这样棘手病例,顾深会一力承担所有压力,给学生们详细剖析病情和诊断。

可今天,顾深竟然让学生在这个病例上试手?

谁敢啊。

沈画轻咳一声:“我试试。”

家属知道顾深要带学生,也不排斥,有顾深在这儿坐镇呢,怕什么。

所有人都特别佩服沈画勇气,同时也很想看看沈画到底有几分本事。

在沈画诊脉时,顾深已经提笔开始写脉案,旁边学生负责帮他录入电脑。

顾深脉案写完,沈画也松开了手。

顾深示意:“说说。”

沈画:“脉右微细,左沉滑……肾气肾阴两虚……应滋阴助阳、引火归源、纳气归肾。”

顾深:“开方。”

沈画:“九地90克……”

沈画说完,诊室内格外安静。

顾深看向周围其他学生:“还有人要来试试吗?”

学生们纷纷摇头。

而帮顾深录入脉案学生,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

顾深拿起脉案,在方子下面签上自己名字,又看向沈画:“签名。”

沈画过来签名。

其他学生都倒抽一口冷气。

这……

这意味着,沈画开方,顾深作保!那以后沈画完全可以说这个病例是她参与治疗!

顾大夫对她如此认可吗?

病人家属不明白情况,赶紧说:“顾大夫,学生难免会有不足之处,这方子,您给指导指导。”

实际上就是怕学生不靠谱,让顾深为学生查漏补缺。

顾深明白家属顾虑,也不多解释,让学生把刚才录入电脑脉案念一遍。

学生念完,家属目瞪口呆,其他学生也都全然不可思议。

从脉象到诊断,再到最后方子,竟然分毫不差!

若非他们亲眼看到沈画是在顾深写完脉案之后,才说诊断结果,他们甚至会以为沈画是在对着顾深脉案照稿子念!

怎么能一模一样?

顾深看向家属:“这是目前最合适方子。遵医嘱服用,一周后二诊。二诊去喻和堂那边,不必挂我号,脉案这边录入,喻和堂那边会同步。我若在,优先给你复诊,我若不在,会给你们分配其他大夫。”

顾深笑了笑:“正常来讲,一周后病人可自行走去喻和堂复诊。”

家属顿时欣喜不已。

顾深让愿意学生也过去再给这位病人请个脉,感受一下。

病人和家属此刻心情都不错,也很配合。

家属还说:“你们这些学生娃就要大胆一点,别怕出错,有顾大夫在这儿,错了也不怕。你们都不敢来诊脉,还怎么有机会学嘛。”

“你们都应该向这位小姑娘学习,不放过任何一个实践机会。眼看人家水平就要高一截。”

“顾大夫,您这些学生中,就这姑娘最厉害,没错吧。”

顾深:“……没错。”

是很厉害,比他都厉害着呢。

当他看不出呢,他诊脉还要半刻钟,可她手一搭就知道了,之所以等到他写完脉案,纯粹是在拖延时间,毕竟大家都默认中医诊脉需要一定时间,真有人给搭一搭就出结果,病人肯定以为是骗子。

中医诊脉是需要时间没错,可并非是说诊时间越长越好。

诊得长,说明对脉象表现不熟悉,拿不准,当然也可以说是谨慎。

诊得短,要么是啥都不会骗子,要么就是沈画这种真正高手。

2号病例就是刚才那个得胃癌大姐同事,比大姐小几岁。

“顾大夫,我看了好些个医生,都说我宫寒,怀不了孕,想请您给我调理调理。”这位女士说道,“我都三十五了,再不生年龄就大了。我老公倒是不介意,说领养也行,可我就是想生个自己。”

顾深一搭脉,就皱眉:“女性多少都会有点宫寒,不是大问题,不影响怀孕。”

“那不能啊!不影响话,我咋这么多年都没怀上。”女人一脸不信。

顾深有些头疼,吩咐旁边助理学生:“把她号退了。”

又跟女人说:“你去挂妇科,不是你问题。”

女人不明所以:“不是我问题那是我老公问题?可他也做过检查,没事呀。”

顾深不想说话。

学生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陪这个女人来胃癌大姐说:“顾大夫,您是不是再给看看?她老公我也见过,不像体弱人。”

女人连忙点头。

顾深看病本就要带学生教学,很多病情也都不避讳叫学生知道。

可眼前这女人,那属于范畴了。

沈画笑了一下,冲那个胃癌大姐招招手:“你这位同事身体确没有大碍,怀不上孩子也不是她错。嗯,这里人多,顾大夫不太方便说,你带她去挂个妇科看看,她可能……还是,chu女。”

胃癌大姐懵了。

这大妹子跟丈夫结婚十来年了吧,咋还会是……

顾深这边已经安排助理学生从电脑上把号退了,挂号费会直接退回支付账户。

胃癌大姐拉着同事到偏僻处嘀嘀咕咕,不多会儿,俩人就一脸尴尬:“打扰顾大夫,那我们先去挂个妇科检查检查……”

两人走了,一屋子学生还特别懵逼。

有学生小声问:“顾老师,刚才那位大姐什么情况?”

顾深看了沈画一眼:“……下一个。”

学生们面面相觑,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事情发生吗?

为什么那个沈医生就知道?

听说沈医生也是喻派,才会被顾大夫要来跟着,顾大夫该不会是看上了沈医生,想收她做亲传弟子吧!

简直嫉妒死个人。

他们这些虽然也称呼顾大夫一声老师,但那跟学校学生叫老师没区别,只有顾大夫承认,行过拜师礼,才能真正算是顾大夫学生。

3号还没进来,外面忽然一阵嘈杂,家属开始惊呼着喊护士叫医生。

导诊护士飞快进来说道:“外面等候就诊一位患者突发中风!”

中风抢救时间很重要,越早救治,病人后期恢复就会越好。

“把我针拿来!”

顾深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外走。

病人已经昏倒在地,扶起来就能看到,口角流涎、喷射状呕吐,失语、面瘫,双拳紧握,四肢拘挛,脖颈僵直,两侧瞳孔不等大。

“都让开。”

顾深检查之后说:“家属呢,病人突发脑溢血,我们要立刻对病人实施抢救。以前病例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我妈两个月前晕倒了一回,检查说是轻微脑梗。那时候就想着挂您号……”

顾深打断家属:“去外面等着。”

病人暂时不宜挪动,只能原地救治。

顾深看了眼沈画。

沈画明白他意思,他想要把金针封穴手法用在这个病人身上。

顾深扎猪也扎好几天了,他进步速度比沈画预想中要快,已然入门。

现下时机很好,用金针封穴手法很合适,对病人有好处,也能让顾深多一次经验。

再说了,有她看着,出不了事。

沈画冲他点了一下头。

顾深深吸口气,开始行针,沈画给他打下手。

其他学生压根儿就不敢上前,更别提动手了。

还有学生看到,顾深在重刺之后,沈画好像还动了一下针!

她可真敢啊!

在放血为患者减轻脑压之后,顾深没停,继续毫针强刺素髎……引血下行……

顾深行针完毕,患者当即转醒,只是还不能语。

家属喜极而泣。

顾深又道:“联系神经外科办理住院,做脑ct和血管造影,检查脑出血情况。我再开个方子,日服一剂。另取安宫牛黄丸两粒,捣成糊,日服一次……”

已经有人去联系神外那边接收病人。

家属有些迟疑:“顾大夫,去神外是不是要做手术?”

顾深:“目前不用,但必要检查还是要做,更直观,也有助于了解病情发展。”

处理完这个,顾深去洗了手休息一下。

有学生忍不住问:“顾老师,明明咱们中医科能处理,为什么还要……送去神外住院拍片。是不是不拍片,我们就治不了?”

顾深:“拍片最直观。给病人看病不是程勇斗气,放着更准确更直观ct和脑血管造影不用,就为给中医争口气?那倒不必。”

“那如果搁在古代,没有影像帮助,中医怎么判断?”

顾深:“通过脉象确也能判断病人脑出血情况,可你们别忘了,现在能达到这个水平中医太少。况且,你们觉得病人更信片子,还是更信你经验?”

“不要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

学生们若有所思。

见气氛有些凝重,一个顾深带了多次学生笑道:“沈医生真厉害,是不是打算转来我们中医科?听说沈医生也是喻派,顾老师,沈医生该不会是你徒弟吧。她那手按压穴位止血功夫可太厉害了!顾老师您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们?哪怕只能学个皮毛也成啊。”

“原来沈医生是喻派,还是顾老师徒弟,难怪这么厉害!也是从小熏陶吧?比我们这些中医院毕业强太多!”

顾深:“她不是我学生。”

“哎?”

“行了,赶紧叫下一个病人……”

一天下来,顾深总共给三位病人行针,用上了金针封穴。

不得不说,感受到气存在之后,行针比以往顺畅很多,效果也加倍。

“勤加练习,但也不要使用过度,太耗费精神。”

沈画说,“那边猪扎差不多了吧。你抽空把行针手册写出来,交给他们去推广,你偶尔过去指导一下有没有错误就成。”

顾深立刻转头看向沈画:“我没参与这个课题吧,师、叔。”

沈画:“最重要改进针法环节可是你做,放心,没人能把你功劳抹杀。”

顾深:“……”

看样子这课题直到结束,甚至结束之后,他都不可能再跟扎猪撇清关系!

顾深目光幽幽地看着沈画:“师叔,九月份中医执业考快到了,对您来说应该小菜一碟吧。不过您方法太高端,万一负责评审老师看不懂……毕竟您不能用高数去答小学试卷吧。您得学着放低一点……我那儿有历年考题和标准答案,师叔需要吗?”

沈画:“……”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眨眼间,顾深就扎了一周猪了。

这一周,行针手册已经被他确定下来,他拿给沈画看,沈画也就是瞄了一眼,说要刷历年考题,没空看。

明天又要给霍延行针。

前一晚,沈画就给霍延发信息:“只准泡半小时。”

霍延答应得很乖巧。

但次日行针时候,她还是眯起了眼睛。

行针结束,顾深跟沈画讨论了一下霍延脉象,以及气在霍延体内运用,自己做笔记去了。

沈画则看向霍延。

“昨晚到底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