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Martini

最近才出现在组织里的那个女人未免太过招摇了一些

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就在某一天,她突然的被贝尔摩德带了回来。就连琴酒大人,对她的态度似乎也和常人不太一样。

“哼,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用了什么方法…”

细细的流水声和有些刻薄的语气隔着一道并不算厚的门从外面传来,站在厕所里面的女人收回了将将放在隔间内门把上的手转向一旁,抽了一张放在旁边盒子里的纸,她扬起嘴角,慢慢擦拭着白皙的手指。

自打被那个女人从流浪的街上带回到这里以后,像是这样的话,她早就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可每当那些嫉妒的眼神针扎似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却又止不住的开始兴奋,那种诡异的满足感总是会顺着她的神经涌进大脑。

这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似乎都为她指明了一个方向———她在这里是特殊的

黑色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滑进敞开的衬衫领口,手里的纸巾被草草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她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翘着脚上的高跟鞋,红艳的唇随着外面愈加强烈的语气而勾起。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隔间里传出来的哒哒声,原本还在继续的交谈突然之间便停了下来。

她原本就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暴露,女人也不再继续躲在隔间。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原本以为会看满脸尴尬两人的场景并未如她想象中那样出现。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反倒是用那张板着的脸,冷冷的看着她。

说起来,这个满脸冷漠看着她的女人她还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说得上熟悉。毕竟当初贝尔摩德才把她带回来的时候第一个在研究室里见到的,就是面前这个和别人一起谈论她的女人。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褪去了先前的稚气,脸上戴起了眼镜来遮住已经结痂的伤口,早已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研究员。她盯着这张和那个人无比相似的脸,垂在身体两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冷汗顺着鬓角流下,只觉得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让她想起以前那些让人难以释怀的往事。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脑海里重复。

也在提醒着她,面前这个女人,不是她所怀念的那个。

这是第几个?她也快记不清楚了

站在她旁边那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原本就没有要跟她客气的意思,见她毫无顾忌的走出来,更是发出一声冷笑,毫不客气的呛出声。

“哟,这不是我们领导面前的大红人吗?”

这回尴尬的人似乎变成了她

先前的得意瞬间被冲淡,女人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有些不安的揪了揪裙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局促的冲她们笑了笑,绕到一旁的洗漱台放大水量,企图大过耳边的那些声音。面前的镜子映出她有些阴翳的面孔,这幅模样被站在后面的两人看见,眉毛拧的死紧,表情显得更加不悦。

更不像了

女人的手在水流中不断的揉搓着,思维也有些发散。即便是已经逃离了以前的生活来到了这里,穿上以前穿不了的衣服,跟着贝尔摩德学了以前学不到的东西,可那种刻在骨子里自卑感,还是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她。

只需要别人一个眼神,一句讽刺的话语,就能彻底将她这些日子精心包装好的外表打回原形。她抬起头瞟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黑发红唇,皮肤白皙。和以前那个浑身脏兮兮,还需要靠偷东西来维持生活的人已经完全不像了。

这还是她吗?女人忍不住抿紧了嘴唇,不断的给自己暗示。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想到她们刚刚说起的话,女人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就算她们不喜欢她又怎么样,她在贝尔摩德和琴酒那里得到的特殊对待是她们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将额前凌乱的几缕头发捋到后面,语气又高傲起来。

“琴酒大人还在等我,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她很聪明,找了一个自己满意又不会被人为难的理由。

路过两人的时候,她的肩膀还“不经意间”与抿嘴保持沉默的女人相撞。见女人连反驳的语气都没有,她扬起头走了出去。自动关上的门替她挡住了两人变换的表情,还有最接近真相的话语。

“不过就是因为和那位大人长得像罢了,竟然敢用这张脸摆出那样的表情…”

少女愤怒的声音被彻底隔绝在门后,只有紧握成拳的手和阴沉的表情,才是此刻对两人心理的最好诠释。就算是长相再怎么相似,脸上那副充满了欲望和野心的恶心嘴脸,始终是和记忆里那个常常微笑着叫她们的人无法重合。

可女人这番话其实也算不上是在说谎,琴酒小队的人现在确实就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等着她。以往的生活早已决定了她的思考方式,好不容易等到“先生”有任务指派给她,只有把握住这次的机会,她才有可能往上爬。

女人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思考时下意识低着头往前走,在穿过人来人往的研究所时,一个不小心便撞上了别人的后背。

如果不是那个留着半长头发的男人及时转过身来把她接住,她今天怕是免不了要和研究室的地板来个亲密接触了。正在和工作人员交接药物研究的男人缓缓转过身体,看着女人脸上浮现出不安的表情的时候,下意识的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没事吧?”温和的嗓音让女人回过神来,她半伏在男人怀里抓着人家的手臂,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就连道歉的话语都变得磕磕绊绊。

她之前是见过他的,就在这个研究所里。

即便她是由贝尔摩德带回来的人,可身边的闲言碎语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就连最底层的人员,也会时不时来讽刺挖苦她。只有这个男人,他是唯一一个在这里无比受人尊敬,却依旧会对自己十分客气的人。

“不、不好意思…谢谢您!”

女人只觉得自己脸颊发烫,连他的脸都不敢直视,道过歉后便直起身匆匆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刚刚站在一旁的研究员脸上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都没来得及发觉。

“martini大人,刚刚、刚刚那个!”站在男人身边的研究员显然还没能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说话时甚至比刚才的女人还要结巴。他就是那种长期沉迷于药物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工作狂,在实验进行期间,就连组织内部发生了什么变化都不清楚。

男人将溜进衬衫里的长发拨弄出来,看着步履匆匆,几乎快要看不清影子的人,并没有回答身边那个研究员的问题,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又将手中的资料翻过几页,继续跟他讨论刚才没能说完的话题。

“慢死了!你到底在干什么!”靠在跑车旁的基安蒂早已等的不耐烦,见女人一路小跑着过来,忍不住便吼着踹上了轮胎。

没有了熟悉的安抚,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有时候就算科恩在旁边,也很难压制的住。如果不是“先生”先前提醒过不能对她动手,恐怕她刚才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将手中把玩着的摩托车头盔朝着那张恶心的脸砸过去。

在车上闭眼小憩的几人听见这番响动,也只不过是懒懒的抬眼朝这边望了一眼,似乎早已习惯了基安蒂这副模样。只有刚刚才赶到的女人,被她这副模样吓得站在原地,像只鹌鹑似的被她尖锐的语气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脖子上前些日子被基安蒂掐住脖子留下的血痕似乎又在隐隐作痛,让她不自觉的捂住自己的脖子。

过了好一会,见她还站在原地不敢过来,贝尔摩德才放下车窗出声搭救。

“好了基安蒂。”她的声音比起前些日子更加沙哑,此时此刻却足以让基安蒂从混乱的情绪之中找回自己的理智。

贝尔摩上下打量了一眼脸色发白,额头不断冒出冷汗的女人,转过头像是叹息一般出声“都已经教了那么久…”

怎么就是学不像呢。

看着逐渐消失在升起的车窗后的面容,原本松了一口气的女人再次因为她的这番话而有些身形不稳。

她害怕从贝尔摩德口中得到否定,更害怕回到过去那种狼狈难堪的生活,于是她赶忙稳住自己的身体,疾步走上前去想要拉开保时捷后座的车门跟她解释。可手还没来得及碰上,车子便已经被不知何时醒来的琴酒发动开走了,横冲直撞的车子还险些将她也撞伤。

没有给她触碰车身的机会,只有残留下的黑色尾气呛的她流出眼泪,惹得还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基安蒂发出尖锐的笑声,在这个略显空荡的停车场里回响着,显得格外渗人。

她靠在跑车上,弯腰捂住自己有些发痛的肚子,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嫌弃的扫过女人的脸颊,发出不屑的啧啧声。

充满恶意的话语从她嘴里吐出。

“还没发现吗,你的脸…”笑声混杂在话语里,让她显得更加刻薄。

“够了基安蒂。”

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摆弄狙击枪的科恩终究是忍不住出了声,空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的手腕准备带她上车离开。这回基安蒂倒是没有过多的抵抗,只是看着满脸不解的女人冷哼一声,自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见面前的女人依旧摸着自己的脸,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样子,科恩也只是沉默着往下拉了拉头上的帽子,准备和基安蒂一起离开。

又被丢下了。

女人看着后车窗里越来越模糊的贝尔摩德的身影,有些痴痴的想到。那个位置,只有在她被带回来那天才坐过一次。

其实保时捷的后座算不上有多大,后面坐两个人刚刚好。那个位置,曾经有人和她并排坐在那里,打瞌睡的时候还会将头搭到她的肩膀上。可现在,不过只有她一个人。消瘦的肩膀拉开伸展到最长,才勉强将整个位置占满。

这个方向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贝尔摩德那脸,似乎从她被捡回来的时候开始,这个女人就好像得了什么严重的大病,脸色一直如此苍白,唇上那紫红色的口红更是显出一股病态的美感。

想要被承认,不想再听见那些研究员恶毒的话语,更不想像现在一样沦落到被同组的队员丢下的尴尬境地。

女人想起前些日子刚刚来到组织时前来找过她的男人,粗糙的手指在她的手臂上滑过,布满横肉的脸上满是贪婪的表情,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也能再次激的她出一身鸡皮疙瘩。

但女人明白,他开出的条件,她没有办法拒绝。

回过神来的她搓了搓发凉的手臂,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停车场,下意识弓起身体保护自己,垂着头不安的用牙齿咬住指甲。这是她还在流浪时为了保护自己而下意识养成的习惯。

琴酒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只剩她一个人还呆在这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现在上去的话势必又会受到那些研究员的冷嘲热讽,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来她们在嘲讽她时脸上那种轻蔑的表情。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快速想着办法,嘴上啃咬指甲的力量越来越大,等到尝出血腥味回过神的时候,大拇指早就已经被她咬破,鲜血伴随着刺痛感流到手腕,艳丽的红色流淌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怎么不小心弄成这样?”轻柔的男声从面前传来,女人下意识松开嘴里咬着的手指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带着笑容的男人。

原来在她出神思考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前,恰好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男人。

“martini……大人?”女人下意识的开口,张了张嘴。却是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再也没能发出其它声音。

面对他,其实女人更多的感到难堪。

martini和琴酒小队的人关系不错,这在组织里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而她不过是刚刚才被他们丢下的人,像只丧家之犬一样,狼狈不堪的出现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

这样的认知让她下意识想要躲藏起来,抬起手臂企图遮住自己的脸,却被人抓住了手腕。明明是温热的体温,在触碰到她而瞬间,却莫名有一种被烫到的错觉。

仿佛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男人并没有提及她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的事情,只是避开她受伤的地方,轻轻的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电梯。

地下三层

看样子应该是要带自己去实验室处理伤口了。在电梯内,即便是他背对着自己,女人依旧低垂着头,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下次小心一点,别再走神了不然…”轻柔的男声絮絮叨叨的讲着话,说到一半时顿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只是笑了笑,便接着叮嘱。

这份突如其来的安慰让女人有些不知所措,原本紧绞在一起的手指也放松下来,将垂落在脸颊旁的头发别到耳后。她想,或许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或许,或许也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呢?

这样的认知让女人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颤颤巍巍的伸手想去触碰男人的肩膀。可就差一点儿的时候,又被他身上传来的电话铃声吓得缩了回去。

“放心吧,我已经找到她了。”上原和也仿佛早就知道是谁会在这时候给他打电一般,甚至没有去看来电显示便接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听见这句话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在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侧过头来笑着斜了她一样,明明是和之前差不多的表情,在此时却显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像上原和也一样拥有那么好的耐心和脾气,听见他带着笑意的语调只觉得格外烦躁只想要快点结束这场令人不适的通话。

“处理好了就把人带过去,波本现在应该也在酒吧。”低沉的语调从电话那头传来,让在这边的上原和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有些扭曲的地步。

“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成功呢……”电话那头没有挂断的忙音,也再传来任何回应,两边的人都沉默着,直到上原和也发出一声嗤笑,才为这次并不算愉快的通话画上了句号。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并无度数的眼镜,将手机放进白大褂的口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就这样一辈子活在痛苦和愧疚里吧,琴酒

“大哥……一定要这样吗?”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坐在副驾驶座的伏特加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