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难不成江儿真是跟长公主牵扯到了一起?那可难办了。

正想着,突然,苏水湄感觉自己脖子一凉。

她下意识侧眸一瞥,看到了一柄刀。

锈花刀,还是一柄已经出鞘的绣春刀。

华贵张扬,一如它的主人一般,高不可攀,阴冷无情,带着嗜血的骨寒,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水湄认识这把刀,那一日,男人就是用这把刀将刑部侍郎砍出了血,那血都溅上了她最喜欢的那件袄裙。

小娘子紧张地攥手,然后缓慢仰头,看到了站在窗后的陆不言。

男人垂目看来时,眼睫下落,从苏水湄的角度看去,这个嗜血魔头的凌厉双眸因着这个动作,竟意外多了几分缱绻柔情之意,可那眸中的冷意却一如既往若寒冰凝霜,冻得她浑身一个哆嗦。

甚至比那柄架在她脖子上的绣春刀还要冷。

“是你?”男人认出了她,却未收刀。

苏水湄不敢动。

因为她知道,杀人对于陆不言来说,就像吃饭睡觉那么简单。

苏水湄想,他杀她,应该就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吧。

“老大,怎么了?”郑敢心听到动静过来,头一低,看到躲在窗下,正被陆不言用刀架着脖子的苏水湄,眼前一亮,“嗨呀,小江儿回来了。”

虽然苏水湄与郑敢心不熟,但此刻她别无选择。她想让郑敢心替她解围,却发现自己害怕的发不出声音,只要一说话,她的脖子就离刀近一分。

太可怕了。

小娘子暗暗蜷缩起指尖,身形微颤,一边害怕,一边生气。

她害怕陆不言的刀,气自己的不争气。

陆不言眯眼,目光如炬,“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苏水湄垂眸,声音轻细,“夜禁了,回不去,回来睡觉。”

陆不言沉默半刻,收了刀,毫不留情道:“明日一早离开。”

苏水湄抿唇不言,蹲太久,她的脚都麻了。小娘子踉跄了一下站起来,转身往大通铺的方向去。

郑敢心盯着小娘子的背影瞧,一脸疼惜,“老大,你瞧小江儿,长得好看又乖,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不言靠在窗边眯眼,面色不明,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郑敢心见陆不言不说话,又问,“老大,您想什么呢?”

陆不言摩挲着刀柄,双眸深沉,“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太过细皮嫩肉,像个女人。”

“女人?哈哈哈哈!老大,你在开玩笑吗?那胸那屁股,哪里像女人啊!哈哈哈……”郑敢心笑到一半,又道:“老大,你一向冰清玉洁,没碰过女人。像小江儿那样的,咳,小倌馆里头多的是呢。要是晚上你有空,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郑敢心露出一副老司机带你上路的表情。

陆不言手握绣春刀,往郑敢心的裤腰带上拍了拍,并威胁道:“再不闭嘴,当心我让你冰清玉洁。”

郑敢心立刻夹紧了自己的腿,求饶道:“老大,我可是还要给我老郑家传宗接代的,你,你当心点。”

没有理会郑敢心的哀嚎,陆不言突然抬脚往外走。

“老大,你去哪啊?”郑敢心跟屁虫似得跟上来。

陆不言不耐烦道:“滚。”然后径直走远。

.

苏水湄回到了郑敢心的大通铺。

她看着那臭烘烘的被褥,还有那堆睡得跟死猪一样,打呼噜跟打铁一样的男人,实在是躺不下去,便想着坐一夜应当也无妨。且万万不能睡过去,不然若是被发现了身份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水湄撑着下颚寻了一个木凳子坐在桌边,正点着脑袋半梦半醒之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门口,男人一袭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陆不言锋利双眸往屋内一扫,那些睡在大通铺上的男人们没有醒,屋内只苏水湄一个清醒的。

“你跟我来。”

男人微抬下颚,朝苏水湄的方向勾了勾,像撸猫逗狗似得招呼。

这种动作,本是不礼貌的,可由陆不言这样的人做来,却像是天经地义一般,没有半丝违和感。

苏水湄心尖霍然一坠,原本便白的脸更是透出几分苍白之色。

难道是被发现了吗?不会的,如果是被发现了,陆不言的绣春刀现在应该已经砍断了她的脖子。

那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叫她过去?

苏水湄踌躇不定,男人已没了耐性,冷声催促道:“快点。”

苏水湄一个机灵,赶紧挪步跟着陆不言走。

夜已经很深,四周万籁俱寂。

男人走在前面,脚步沉稳,身姿挺拔。

有风过,苏水湄除了闻到一股霜雪之味,更多的却是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气。就像是长久浸透在骨肉之中,由身躯散发出来的那种新鲜却又糜烂的味道。

“陆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苏水湄跟在离陆不言三步远处开口说话,嗓音轻软,透着少年的青涩气。

既然不能坐以待毙,那就主动出击吧。

正走在前面的男人脚步未停,只稍稍转过了一点头。那双在暗色之中漆黑略狭长的眸子微微朝后一瞥,“今晚,你跟我睡。”

苏水湄霍然瞪大了眼,面色惨白,下意识停住了步子。

这话,就跟让她今天晚上跟狼睡一个窝里没有任何区别。

苏水湄露出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眼前的男人变成了披着人皮的饿狼,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在苏水湄的幻想中透出野狼的阴冷诡色。

前头,陆不言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便停步转头,朝她看去。

小娘子努力抑制住自己外泄的情绪,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大人身份尊贵,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没有这种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