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一开始还乐得清闲,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可时间一久,他心中的不安渐深。

“你不劝我认罪?”

“我为何要劝?”郑平让从侍给自己续了一杯水,继续饮,“等其他人都认了罪,独剩你一人,你认或是不认,有何要紧?”

学子忽然肯定道:“覃绰没有认罪。”

祢衡没理会他。

学子轻轻蹙眉,“覃绰不可能认罪。当时你被麻袋套着,没有看清打你的是谁……你是怎么筛出所有人的?”

这句话已是变相承认自己的罪行。

郑平没有答疑解惑的癖好,刚才理会学子,不过是为了逼他坦白。此刻目的达到,他自然不会回答对方的问题,也不会和对方分享他的布局,叙述对人心的把握,告诉他自己是通过学舍那本请假册初步筛选目标,再一个个细细排查。

因此学子等了半天,只等到郑平的无声与无视……以及一个喝饱了水,轻轻涌出喉口的一声“嗝”。

学子:……

他不甘寂寞地继续道:“你若想让其他人坦白,除了恐吓他们——已有其他人认罪,还必须设立奖惩。例如,坦白认罪的人可以减轻处罚,检举他人、提供线索的人亦可以从轻发落;顽固不化,拒不认罪的,按律严惩,甚至罚得更重。”

学子分析得头头是道,将“分而化之”的关窍看得极清。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博弈论”,却深刻地明白自己这方存在的致命弱点。

“只是,有一点我不懂:如何判案,应当由律法,由县衙决定。县衙会同意你‘坦白减罪,顽抗加罪’的提议?”

他更不懂的是,断案一事本该由县官负责,为什么现在会任郑平做主,设了个大圈套来设计他们?

学子不敢深想。他想套郑平的话,从中分析出更多的信息,哪知郑平不动如山,仍然对他不做理会。

学子的心渐渐沉下去。

他不愿坐以待毙,又继续道:“即便县衙同意‘以受害者的意愿适度量罪’,你也未必能够成功。几人中,有半数人和覃绰交好,对他马首是瞻。覃绰早已嘱咐他们严守口风,不要被套了话。在见到覃绰之前,他们定会牢记覃绰的事先叮嘱,一口咬定证词,否认罪行。”

学子为了引郑平说话,竟用重要信息为饵,透露了覃绰等人的关联。

郑平如他所愿地瞥了他一眼,说的却不是他想听的内容:“这话可算‘口供’?”

在磨了一阵后槽牙后,学子咬牙切齿地点头:“当然算。”

郑平总算“大发慈悲”地给了他回应:“相互包庇,因利而为也;相互攻讦,亦是因利而为也。”

不管是互相包庇还是互相揭发,都离不开“利益”二字。

根据现代博弈论,囚徒困境假设,要增加囚徒背叛的可能,势必要让天平做出正确的倾向。

单纯只是打人一事,犯了治安罪,因为结果不严重,没有致残致死,得到的惩罚也是不痛不痒。

在这种情况下,学子几人很有可能会为了所谓的“共谋者的义气”,拒绝认罪——即便最终被人拆穿,逃不过惩罚,但因为后果较轻,几人心中并不存在敬畏。比起“因为胆小怕事没义气,背叛朋友”这个恶名,他们也许更愿意一同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