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几人都有些怔忪。
那个最冲动的富户子弟立即大声嚷嚷:“谁对你下杀手了,我们只是想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
接收到同行者焦急的注视,富户子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连忙补救道:“——但是我们还在计划中,还没有实施,不算蓄意伤害。”
富户子弟自认为这个补救非常机智,但当他看见掾史唰唰地记录案底时,到底有些惧怕,不敢再胡乱出头,安分了不少。
不等同伙们舒一口气,他们听到了满是“祢衡式不屑”的讥嘲:“还要垂死挣扎吗?覃绰已经全部招了。”
“这不可能。”
一人下意识地反驳,被郑平瞥了一眼,即刻闭上嘴,作垂头貌。
这次沉不住气的并不是刚才那个富户子弟,而是一个看起来很安静,穿得十分朴素的学子。
郑平认真观察几人的反应,淡淡地反驳:“如何不可能?若不是覃绰将你们几个供出,我怎会知道是你们动的手?”
听到这句话,几人神态各异,各有动摇。
唯有那个看起来最为沉着冷静的学子皱了皱眉,似乎发现了什么,想要开口。
郑平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将饮空的陶杯往地上一扔,立时有衙吏从门外鱼贯而入,把正处于魂不附体状态的几人押解下去。
因为郑平刚才那句话的冲击,他们都忘了辩驳反抗,直愣愣地被衙吏带走。
眨眼间,审室中除了主簿等公差,便只剩下郑平与那个最为沉着的学子。
被留下的学子已经隐约猜出郑平的意图,他口中发苦,用迟滞难听的嗓音问道:“为什么留下我。”
“心知肚明之事,何必再作询问?”
这个学子确实有几分聪慧,听到郑平的话,他沉默了一息,缓缓道:
“你要怎么对付我们?”
对付这个词,似乎蕴藏了另一种含义。
不管这种说法是有心还是无意,郑平都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还以公道,仅此而已。”
这几人中,个别者存了极恶的歹念。其余人或许被言语煽动,出手伤人只是为了泄愤,从没想过让祢衡去死。然而不管动机为何,总归是与主犯一同沾染了人命。
那学子听了郑平的回答,脸色变了变,不再说话。
尽管他知道自己这一行人恐怕难以逃脱这次的惩戒,可比起县衙的处罚,他更担心这份案底会不会影响未来在许都的任官。
汉律严苛,比起秦律已然好上许多。无故伤人一事虽然恶劣,却也分情况而定。后果重,则惩罚重;后果轻,则惩罚轻。
在他看来,郑平并无大碍,就算他们认罪,大抵也就是赔钱的事,真正需要担心的是此事留下的,可能影响日后官途生涯的污点。
郑平可以猜到学子在想些什么,更知道对方对当前做了怎样的错误估断。他没有提示对方的好心,独自坐在席上,细细饮着丁香水,把学子晾在一边,当做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