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扫视了一眼周围眼神冷冰冰的士兵,似乎是在寻找他们的头,总要有个能做主的话事人。看了一圈,门口靠右侧的一个军装男人是唯一一个没有拿长枪的,想来就是他们的领头了。她朝那人微微躬身,笑着说道:“这位军爷,可否给个说法?无缘无故扣押我的学生,到底所谓何事?”
男人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还以为是个普通的女老师,明显带着些敷衍,声音满含威胁,“我们办事,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女人在这瞎操心,我劝你最好马上离开,否则枪炮无眼,万一擦枪走火,谁知道会不小心伤到谁。”
这是不打算讲理了?白小玉虽然面上一直装得淡定自若,但心里却是害怕的,她虽嫁给了少帅,却根本就没参与过军中的事,也很少在外面抛头露面,这种被一圈拿枪的士兵围着的场景倒是第一次经历,难免会有些害怕。
但是一看到那群更显稚嫩的青年学生,她浑身的血液就沸腾了,努力让自己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白小玉上前一步,也是步步紧逼,面上竭力镇定,声音更加清冷,“这位军爷,话可不能这样说,不管做什么事,总要讲究个章法,你这样毫无理由就扣押我的学生,就算是告到大帅面前,也是没理的。”
男人似乎被她的话激怒了,不过是个女人,竟然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拉他的脸。他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阴翳,一只手别在腰间,正要有所动作,却有一阵风从门口刮来,吹在脖子里,说不出的凉,有人进来了!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却被吓得倒退一步,正要弯腰行礼,却见那人二话不说,拔出腰间的配枪,咔擦一下子弹上膛,枪口正对他的头!他吓得腿一软,立时跪在了地上,口中直呼,“少帅,少帅。”
一切不过是在瞬息之间,白小玉原本看到男人将手放在腰上,眼看着就要掏出枪来,小手早已攥紧,深深吸气,水眸颤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陈开同和十多个学生看见她的举动,眸色微闪,心尖微颤,都开始抗议起来。此时的白小玉看在他们眼中,就像是寒冬腊月里枝头灼灼绽放的梅花,不屈不挠,坚贞顽强,瞬间就点燃了他们体内的热血。
白小玉刚刚听到身后的动静,却仍旧倔强地挡在他们面前。就在她的心脏几欲跳出胸腔的时候,却忽然有阵风吹进了她的领子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去,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那一人的影子。
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祁璆鸣应是从淮军大营直接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戎装,外面是藏青色的军装大衣,腰间系着皮带,长靴上的马刺锃亮,几乎晃瞎人的眼。他还是如以往一般风姿卓绝,却唯独下巴上青色的胡渣显示了他最近的劳累。
白小玉看着他走进来,看着他掏出手枪,看着他将枪口对准刚刚还在威胁自己的人,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那一瞬间,好似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的心里,心中最坚硬的一块被眼前人敲落,碎了一地。只觉心尖一热,鼻尖微酸,心底生出一种落泪的冲动。
其实她早就听说了,最近湘蜀二军重开战衅,对淮军影响甚大,大帅府里电讯频传,人来人往,他一直忙得分身乏术。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将她接过去,因为他知道她在那里住着不舒服,他想给她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份她渴盼的安宁。
似乎所有的不安和危险,他都抗住了,只把她放在最舒服的地方。自从那晚荒唐一夜之后,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他了,没想到再见时竟是在这种情境下。她忽然生出些自责,说好了不给他添麻烦的,却终究火上浇油,想来他要更忙了。
祁璆鸣接到李妈的电话时,什么话都没说,放下手头的所有公文,就朝西街胡同赶来了。生怕晚上一分钟,家里的小女人都会有生命危险。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就看到有人欲拿枪威胁她的生命,对于他来说,这简直比拿枪对着自己更让人生气!漆黑的眼睛骤然弥漫了一点猩红的深浓色泽,好似地狱幽火一般。
那一瞬间,他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冲动,让他想要一枪崩了那人的脑袋,才能压灭心头升腾的火焰。他也确实拔出了抢,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那人的头,看着他跪在地上求饶。他微微眯起眼睛,薄唇微启,舌尖滚出的音调犹如门外被隔绝的寒秋冷风,令人阴冷战栗,“你知道她是谁吗?也敢拿枪威胁她!”
白小玉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呆了,看到他心里就好似有了依仗,原本冰凉的身体慢慢地有了热气,此时见他如此盛怒,不禁上前一步,细嫩白皙的小手盖在了他的大手上,声音说不出的温柔,“燕绥,算了吧。”不要为了我杀人,也不要在我面前杀人,那样我会自责死的。
祁璆鸣原本黝黑的瞳仁中积聚着连天的怒火,却在她短短的几个字中慢慢地熄灭了,明明她的声音是温柔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却带着如水的清凉。那只细白的小手盖在上面,触手的肌肤温软滑腻,像是西洋来的轻羽,拂在上面带着淡淡的暖。
他的手指不觉慢慢放开,赤红的眸子渐渐恢复清明,声音低沉暗哑,“起来吧。”然后朝着屋内的士兵摆了摆手,原本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全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