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我渤海遗民,为何竟死心塌地为契丹人卖命?你难道忘了我渤海国正是亡于契丹人之手,百年来受尽他们的压榨奴役吗?想我父董小丑,就是因此才举兵起事,在辽国境内杀出一片天来的!可你呢,你身为渤海族人,不但不思为我族百姓报仇,却帮着契丹人做事,你对得起自己的祖宗吗?”董匡真是越说越是激动,甚至上前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大声呵斥道。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番变故,其他人赶紧上前,才把愤怒中的董匡给劝开,要不然真担心他会一下杀死孛律烈。后者的神色也有些发怔,半晌才嘿了一声:“我是渤海遗民又如何?我打小就在辽国朝中长大,一直都追随在奚王帐下,得他提拔教导才有今日。至于什么渤海国,与我有甚关系?”
“你……”这话再度惹得董匡勃然而怒,差点就拔出剑来要对这数典忘祖的家伙动手了。得亏孙途及时一拦,才没让孛律烈血溅当场:“董将军何必因此人而气着自己?这样的事情其实我见识得多了,要论数典忘祖,又有谁能比得过咱们汉人呢?”
“你这话是何意?”董匡果然被引开了心思,随口问道。
“董将军你身在辽国难道就看不出来吗?大辽南边百姓多以汉民为主,可除了你们常胜军外,却见过有多少汉民奋起反抗,或是南逃回我大宋的?”
“这个……”董匡叹息摇头,其他一些将领脸上都露出了异样的神色来。他们之中也有好些是汉人,同样对大宋没有太大的归属感啊。事实上,这才是辽地汉民的普遍情况,对他们来说,能活下去就成,至于到底是汉人皇帝还是契丹皇帝,就压根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总有些人会一厢情愿地以血统出身来判定一人的立场,那完全是错误的。汉人也好,渤海人也好,乃至于契丹人,对他们来说,趋利避害才是人之本性,至于是何出身,根本就不是他们行事的准则。不怕你等笑话,我可是见识过辽地汉民对我大宋将士深怀怨恨敌意的,若真像你这般反应,只怕我孙途早几年就已气死了。”孙途说着,又是一阵苦笑摇头。
他说的却是真事。想当初他随童贯北来出使时,就曾见过不少辽国汉民对自家的深深敌意,完全看不到后世某些诗文中所谓的“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的动人场景。那不过是诗人站在中原正统角度做出的凭空臆测罢了,根本就不是历史的真实。
或许只有那些受尽欺压盘剥,实在活不下去的外族之人,才会以此为借口,号召聚拢身边的族人一起起兵反抗。但这说到底也是出于自身的利益考量,而非什么民族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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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番开解后,董匡的心气儿终于是平复了下来,也没有再对孛律烈下手的意思,只是公事公办道:“那此人该如何处置?”
孙途笑了一下,又上前一步:“这么说,你是宁死不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