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莞眼皮一阵狂跳,上前去将几人给挥散开了:“都回家去回家去,小小年纪,谁教你们这一套连坐的狗屁道理,他是他,孔言方是孔言方,这是两码事,你们打他做什么,都回去回去!”
几个少年不甘,还想要辩驳,云莞眯了眯眼:“再不回去,我吼一声,京兆府的人便过来了。”
几个少年一哄而散,还不忘回头看一眼云莞,真不明白,云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孔公子被打得蜷缩在地上,这会儿还起不来,身上一块灰一块黑的脚印,发丝凌乱,脸也是青一块肿一块的,看起来狼狈不已。
云莞摇了摇头,蹲在他的身边:“怎么样,被社会毒打教育了?”
在云莞为数不多的接触中,这位眼睛长在头顶上,口不择言的孔公子,人缘实在不行,如今孔家家道中落,他虎落平阳,不少人对孔言方的怒气发泄在他的身上,也是无可避免的。
她早有预料。
孔公子自然看到了云莞,咬了咬牙,冷笑道:“如今你得意了,我家变成这般模样,你做梦都能笑出来。”
云莞咧嘴一笑:“我当然做梦都能笑出来,自然也得意非常,我爹含冤十五年,一朝恢复清白之身,难道我不该高兴?”
“你!”
孔公子被云莞气得情绪大动,也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脸色发白。
云莞看着,心中微叹,觉得他再这么气下去,估计就真要气晕了。
她叹了一声:“还能不能起来,能起来便别瘫在地上了,去医馆看看,这一身伤回去,还不知你娘怎么心疼你呢。”
孔公子当然能起来,只是得缓一会儿才能做起来,而后直接不顾形象地靠着墙角,瘫坐在了地上。
云莞还没有走。
他经过家道中落,了解了当年的事情之后,如今已不像从前那样冲动了,面对云莞,心中自然仍有所怨恨,但也也有更为复杂的情绪,不知该如何辩解。
少年的心思都放在脸上了,云莞摇了摇头道:“你也不必这么怨恨地看着我,说起来,我家才是受害的一方,如今不过是真相大白的结局罢了,一来一往,都是因果。”
“你……为何要帮我?”半晌之后,孔公子不甘地问道:“你不该乐意瞧着我被人打么?”
“啧。”云莞耸了耸肩,“我若知道被打的人是你,便不过来了,让那些人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云莞好笑地看着神色别扭的孔公子道:“所以,这是社会给你上的第一课,从前你有多嚣张,如今别人就有多想弄死你,少年啊,所以说,人在得意的时候,莫要太招摇就是这个道理!”
“你!”孔公子又被云莞气到了,若不是自己打不过云莞,当真要去和云莞拼命的。
云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将一个金疮药丢入孔公子的怀里,道:“行了,回家去吧,这些时日,风头正紧,好好在家读书,没事便别出门了,免得被人打,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估计也没学过两天武,打不过别人。”
孔公子低着头,不出声,眼圈却不知为何,红了一圈。
这些日子,曾经的朋友离他远去,陌生人对他恶意相向。
未来飘渺不定,或许什么都没有了,永远不得翻身,成为别人怨恨辱骂的对象,遗臭万年。
他从前虽是浑了些,可到底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哪里承受得起这么大的落差,但没有想到,第一个跟自己伸出援手的,竟然是昔日的仇人,也应该是未来的仇人的云莞。
孔公子虽然性格不讨喜,云莞确实也不喜欢这种被家人宠坏的少年,但到底答应过孔夫人,有她在京城一日,便不会让孔公子遭人所害,虽然那些人,指的是孔言方的政敌。
但如今因为孔言方的事情,京中不少读书人,仍将怒火发泄在孔公子的身上,她虽然也不原谅孔家的人,但也不至于真的迁怒十五年前,尚未出生的孔公子。
看着少年神情落寞的模样,她拍了拍孔公子的肩头,道:“人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爹虽然做了非常不正道的事情,但那都与你无关,我虽然也对你没好脸色,但我也知道,十五年前的事情,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
孔公子抬头,奇怪地看着云莞,便见云莞笑了笑,笑意里并不是他人为的讽刺和嘲笑,反而带着些许友善的劝慰:“可你是孔言方的亲生儿子,便免不得在东窗事发的时候,被千夫所指,这是无可避免的,可你当明白一件事,那便是,你到底还是你,你先是你自己,而后才是孔言方的儿子,日后的路,该如何走,看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别人的嘴,你才多大,未来还有无线的可能,不至于就这样一蹶不振了吧?”
“我当然不会!”孔公子一顿,别扭道。
云莞点了点头,“那就行了,好自为之,小心些,别再被人打了。”
说罢,她便也离开了。
唯孔公子依旧靠墙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云莞丢在他怀里的金疮药,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