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清楚还有错么?
王存安不明白。
王老爷子便问道:“你可还记得,你昨日早膳吃了什么,为父昨日穿的是哪一件衣裳?”
王存安愣愣然,自在大理寺做了一场自认为非常完美的辩解之后,兴奋的头脑,这会儿才渐渐冷静了下来,似乎明白了孙尉迟那几个问题背后的深意。
便听的王老爷子道:“你是当年的河道总督,每一笔账目,虽然经由你过目而后才下发至于各州府城池,但你却并非算账之人,你怎可记得如此清楚,五年前的账目,你一笔不落地记下来,却不记得为父昨日穿了什么衣裳,更想不起自己昨日用过了什么早膳,五年啊,那么大一笔数目,你竟然每一笔,都分毫不差地记在心中,你为何要记下?”
“你为何记得如此清楚?”王老爷子重重的地拍着桌子。
到了此时,王存安才终于反应过来,直到这会儿,终于明白了孙尉迟那三个问题里的深意。
也怪不得才有了后来林志远再一番详细地询问,在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时候,实则已经漏洞百出,在他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实则已经成为别人的瓮中之鳖、案板上的鱼肉。
他为何记得如此清楚,若非反复推敲,若非亲自处理,若非对账目有所图谋,还能为了什么?
“父,父亲……”
王存安脸色苍白,几乎站不住,内心兴奋了小半日之后,终于在此时被浇灭了一盆冷水。
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他跳进了孙尉迟挖好的陷阱之中,王存安只觉得脑袋嗡嗡,不知该如何是好,年过不惑的中年男人,此刻木木然地哭丧着脸:“父亲,我,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是我太糊涂了!”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王老爷子比王存安镇定许多:“说出去的话,已收不回来,此事,你容为父好好想想,必定还有抢救之法。”
账册必定是已经做好账册的,这个数目,不论是当年留在个州府城池的案底,还是留存京城的文件,都是经过核实的,对准查找,必定查不到王家的身上。
这个历经两朝风雨的老人,想出了一个当机立断地法子:“补救已然来不及,如此,便只能将错就错。”
“请父亲明示。”
王老爷子浑浊的双眼,渐渐变得清明,定定地看着儿子,却一言不发。
王存安脸色越发沉着,“儿子知道该如何做了。”
突然这般变动,王存安几乎忘记了将遇上云莞,甚至与对方发生口角之争的事情告知王老爷子,再提及的时候,王老爷子轻叹了一声:“原本以为是两个寻常百姓,如今看来,这两人虽给我我们王家带来了灾难,却是非常勇气可嘉。”
说起这个,王存安便非常不满:“儿子看着,那丫头着实太伶牙俐齿!”
“是个聪慧之人,只是可惜了,这样的孩儿,不是我王家的子弟,而是我王家的敌人。”
王存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最怕听到王老爷子这样的话,他还年轻的时候,老爷子便常说这样的话,恨他资质不如同龄少年,否则王家富贵权势,必定还能坚持至少五十年、一百年。
但是,长久的家族荣耀,让王老爷子即便觉得萧韫之与云莞两人勇气可嘉,心智非同常人,让他也仍旧是带着大家族长久的与生俱来的荣誉之感看待二人:“此二人,倒也不必担心,当务之急,当尽快处理。”
“是。”
这边,王家父子在谋划着消除孙尉迟的怀疑,而大理寺提审当年涉案之人的步子,也从未停下过,连着好几日,大理寺门口,官员进进出出,而决定主动去察王存安供词的林志远,也异常忙碌。
只是,堤坝案目前仍算事没有进展,因为当年涉事的大部分官员,要么守口如瓶,要么记忆不清,要么坦坦荡荡。
河堤之案,牵涉重重,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便能牵起一整个大案子,但大约是有所顾忌,因此,在提审的过程中,即便露出了破绽,却仍旧不算十分重要的线索,哪怕一些人本身便自己贪污其中,被纠察出来,却也暂时挖掘不出更深的信息。
却在此时,牢狱之中出事了——一夜之间,章可正暴毙狱中,一笔血书,畏罪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