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在专心致志地看着那一块玉佩,无人敢窥探天子龙颜,却唯有萧韫之敢堂堂正正地目视天子,将惠帝的一切神色,都看在了眼里。
不知是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还是长久的一刻钟之中。
老皇帝才终于抬头,“你方才说,这块玉佩,是你母亲遗物?”
萧韫之道:“正是。”
“你父母是何人,你再说一次。”
萧韫之便再次道:“家父上萧下鹤,家母王氏。”
“王氏……王氏……”惠帝轻声地呢喃着,又看了看那一块玉佩:“你母亲名讳如何,外祖是何等人家。”
萧韫之似乎非常疑惑惠帝的问题,但他仍旧如实回答:“我不知外祖人家,亡母从未与我说过。”顿了顿,他继续道:“家母王氏,讳敏乐。”
“砰——”一声微弱的声音,玉佩自惠帝的手中掉落下来,掉落在龙案之上。
“敏乐……”虽是低声,却足以让朝臣都听得明明白白。
朝中年轻的大人,不明所以,但是上了年纪,年过不惑的朝臣,听到这个名号,却目光非常复杂地看向了萧韫之。
萧韫之道:“不知陛下为何有此一问?”
却在此时,大殿外面,一声来报:“报——启禀陛下,大长公主宫门求见。”
惠帝从方才的反应中回过神来:“大长公主怎的来了?”
“快请!”
一刻钟之后,一位白发苍苍的的老人,被侍女和嬷嬷扶着,脚步匆匆地从大殿外进来:“老身参见陛下!”
康宁大长公主乃先帝唯一的妹妹,亦是当朝唯一以为大长公主,惠帝在她的面前,还要礼让三分。
但大长公主一直深居简出,已经多年不入宫,却不曾想,今日竟然入宫了。
“康宁姑姑不必多礼,来人,赐座。”惠帝亲自从高位上下来,扶住大长公主:“不知康宁姑姑今日为何进宫。”
大长公主并不坐下,而是声音焦急道:“本宫听说,今日有人击了登闻鼓,其中一个,便是一个小姑娘,名为云莞,我朝规定,击登闻鼓者,廷杖三十,老身多年不入宫,如今入宫,只为一件事,便是请陛下免罚,阿莞曾救我一命,请陛下看在本宫的面上,免她廷杖之苦。”
惠帝皱了皱眉,看了看大长公主,又看了看云莞,“救过康宁姑姑的命?”
大长公主语重心长道:“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我没有与陛下说过。”
说着,大长公主便将云莞一年前初初救下自己的事情与皇帝说了一遍,当时,不少朝臣也都知道这件事,大长公主说完立刻有人出来表示,曾经也听说过这件事。
如此打消了皇帝的疑虑,倒是默不作声的云莞,心中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与萧韫之对视了一眼,皆是不言。
即便她救过大长公主,也不至于让多年未曾进宫的大长公主这样闯入金殿之上。
惠帝笑道:“姑姑多虑了,朕不曾下令处罚这位姑娘,既然她曾经救过姑姑,朕不但不罚她,还要另外赏赐!”
大长公主刚松了一口气,正跟惠帝道谢,却忽然瞧见惠帝手里拿着的玉佩,当下脸色大变。
道谢也忘记了,她苍老的目光,泛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泪光,看着惠帝手里的那一块玉佩:“这……这是……”
大长公主声音已是颤抖不已,可见见到这块玉佩时候的心情多么的激动。
而惠帝的原本复杂的心情,已被大长公主突然来到金殿上打断了,见此,只是轻叹了一口气:“没错,朕查看过,这便是敏乐的玉佩。”
闻言,大长公主捂住了嘴巴,急急将惠帝手里的玉佩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瞧着,“没错,没错,这是敏乐的玉佩,当年敏乐出生,还是本宫陪同皇兄一起挑选的,上边有一道细小的修复过的痕迹,是敏乐两岁那一年,生了一次病,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裂开的,本宫的小公主,皇兄大行之前,还不曾见过敏乐一面。”
大长公主情绪激动,急忙问:“为何会有敏乐的玉佩?”
惠帝转头看着背后的萧韫之,萧韫之微微垂眸,对着大长公主,竟多了几分面对惠帝时候的尊敬,只见他微微拱手,对大长公主道:“回大长公主,这是家母遗物。”
大长公主拿着玉佩的手一颤,苍老的脸上,还见丝丝泪痕,看着萧韫之,便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孙一般,目光充满了慈爱:“好孩子,你过来,让本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