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王想揪着这点打压太子,但两人在这件事里,谁也不干净,只是谁比谁脏一点罢了。
而陛下,显然也不想让太子就此失势。
离京的前一日,父亲将他叫进了书房,叮嘱了将近一个时辰,而方才,云莞的话,亦在耳边回响。
一杯苦酒入肚,浸了百回千肠,苦得姚青山不禁苦笑了一声。
是啊,他不是为陵阳百姓而来。
沉默地喝完了一壶酒,姚青山方沉默地离开了人间至味。
转眼间,七月已经过去。
自从周修文提议陵阳不抑制米价以来,陵阳的粮商,从别处大肆进购粮食,临近的商人,将各地的粮食,运往陵阳城,导致陵阳城内,囤积了大量的粮食。
从一开始,米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上涨,到后来,粮商汇聚,粮食泛滥,价格渐渐跌落,但却随着官府总定时定量地放出部分粮食,至少解决流民温饱的问题,粮商手里的粮食,渐渐成为囤积难卖的贱货。
粮商与官府拉扯僵持的半个月之后,终于在八月上旬,米价掉回洪灾发生之前的价格,又隔两日之后,为尽快将库存清理完成,米价大跌,比洪灾之前还低一些的价格。
最后,这场粮食的拉锯战,以粮商的失败告终,也结束了灾难之中,商户与官府之间对峙的局面。
米价回落。
而至今,因为陵阳城大肆修建官府学舍,学宫,随着大水退去,陵阳三江的河面、湖面、江面渐渐趋于平缓,不少水上游船、游湖、一些盛会,也渐渐开展起来,百姓的生活,正在有序地恢复。
郭敬山不得不承认周修文的治理是有效的。
“周大人年纪轻轻,却才智出彩,灾后治理能有这般成效,还是周大人防治及时,本官会递折子回京,向陛下言明周大人的功绩。”
与先前的咄咄逼人不一样,此次,郭敬山非常客气地肯定了周修文的治理。
其余的钦差也一改先前反对的态度,纷纷夸赞周修文:“周大人年轻有为啊。”
“是啊是啊,这次,江南的百姓多亏周大人反应迅速和及时,才能免掉许多灾难。”
溢美之词虽多,但这并不是周修文想要听的。
他始终宠辱不惊,清淡的眉目显着十分清醒:“各位大人已来陵阳多日,不知对本次南方水灾的看法如何?”
本次来的钦差有七八个人,如今朝中分为三派,有专衷于惠帝的臣子,有忠于太子的,也有站在铭王一方的,虽然为首的钦差是惠帝的人,但另外的也混了太子与铭王的人。
周修文当然知道,来了陵阳这样久,这些钦差的心态如何。
而他此话问出来,一众钦差的口径,竟然是相似的。
不管,他们是谁的人。
“南方已经三十年未曾发生过这样重大的灾害,本官和陛下都晓得,此事错不在周大人,天灾之祸,不达人为。”
“是啊,我等都知道,周大人放心,我等与陛下都是公断是非之人,届时,必定如实禀告陵阳水灾状况,以及周大人的功绩。”
周修文听此,冷淡道:“那么,诸位大人觉得,应当由谁来为本次水患负责?”
“这……”郭敬山皱眉:“周大人,如今水患尚未治理好,岂是追责的时候,陵阳几十万百姓还等着周大人安置安抚,等着周大人替他们恢复生机。”
“正是如此,天灾如何追责,错不在周大人,也不在百姓,百姓皆是受灾之人,何来追责之说。”
“正是,治灾为先。”
周修文此次难得强硬:“大人觉得何时方是追责之时?”
“追责追责!周大人,水患本是天灾,你这般强调一定要追责?一场水患,如何追责?是要骂那老天爷不开眼下了大水,还是怨河伯发怒淹了庄家?”郭敬山原本还有好脸色对待周修文,可周修文这般“不识好歹”一定要说什么追责的话,他的脾气也被磨灭了不少。
“周大人还是太年轻了,殊不知这世上有些天灾,本就无法深究,天上的事儿,我们凡人如何管得?”
另一位官员也意有所指地开口,提醒着周修文目前,大家的意思,是天上那位的意思,不是小官小吏们可以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