挞懒这个人很有意思,在女真人这种军事文化体系中,他竟然不是以勇武出名,而是以智谋出名。爱玩智谋的人,往往治军不勇,不喜欢打硬仗,所以当挞懒军被挡在楚州之后,并没有一直强攻,而是选择围困。要是换成兀术,恐怕更愿意强攻,楚州可能早就撑不住。
可现在江南的局势,却让挞懒不得不收起避实击虚这样的战术,他需要尽快打通通往江南的交通线。此时可不仅仅是兀术被挡在了江南,此次过江的大军不止兀术一支,还有另外两路从黄州过江的,一路南下攻掠湖南,一路南下攻掠江西,这都是有设计的,湘江和赣江可以帮助他们将劫掠的财富运进长江,但他们可以从黄州过江,却很难从黄州将大量财物运到北方,最终依然要走运河。
这两路掳掠湖南、江西的军队,相比兀术这路,遭遇的抵抗更少,更微弱,劫掠到的财富也没有兀术多,但也颇为可观,尤其是这两路军归属粘罕,粘罕如今位高权重,连金国皇帝的板子都敢打,而且和兀术、挞懒不是一路,万一给粘罕抓住把柄,告他一个退缩不前的罪名,他可吃不起。挞懒此时还不能跟粘罕对抗,哪怕皇帝有意扶持他跟兀术等人对抗粘罕,他也不想冲的太猛,成众矢之的。
加上挞懒作战的风格,让他之前领兵一直没打过什么硬仗,直到这次在山东才遭遇了顽强抵抗,但他依然主要靠计谋破敌,让其他大将一直对他颇有微词,认为他是一个懦夫,挞懒却觉得他只是爱惜羽毛。猛安谋克制,来源于部落制度,基本上谁的手下就一直跟着谁,挞懒可不想他手下的谋克大量减员。
可这回被逼急了,不但要冒着炎夏跟宋人作战,而且不得不强攻。
张荣驻守江心洲十天之后,李慢侯就不断收到楚州方向金军增兵的消息,他一直有些担心这些金兵会南下扬州。但对方却开始重新围困楚州,重新恢复许多被赵立攻破的水寨,并且开始调运大量攻城器械,显然要强攻。
在杭州的依然是一万金军轻甲,这些拐子马已经奈何不了扬州城,唯一的作用,只是增加扬州往江南输送物资的成本而已,李慢侯不得不派兵护送。对李慢侯而言,这只骑兵盯住扬州城,扬州城也盯住了他们,这让李慢侯开始逐步动员抢收庄稼。
五月十日以后,各地庄稼先后成熟,李慢侯开始从最边缘的地方收起。先是西北方向的天长军,哪里以前是金兵南下的捷径,如今却成为畏途,沿着白塔河水寨林立,又开挖了太多条水渠,让金兵从这里南下变得不再可能。
接着是扬州西北的大仪镇方向,最后才是运河以东的高邮和扬州地区。一边收一边运,趁着水位高,行船便利,尽快将粮食储运到安全的地方。这一次负责运输的,主要是张荣手下的那些妇孺。但是李慢侯给每艘船上,都派去了一个队的士兵,万一遇到金兵,不至于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船队都是成批出发,条件好的地方,甚至可以得到骑兵支援,水陆配合,金军想要打劫这样的船队并不容易。
不知道是不是挞懒这个智将察觉到了情况,判断扬州兵力空虚,在主力攻打楚州尚且攻不破的情况下,竟然让久守扬州的这只金兵用原始手段猛攻扬州城,一连攻了三天,伤亡三百多人后才放弃。
扬州确实空虚,但只是相对的,为了抢收庄稼,李慢侯撒出去了五千步兵,可扬州的兵力依然有一万八千人,姚端两千多亲兵,加五千多浙兵守子城绰绰有余。大城有一万出头的扬州乡兵防守,还有林永带着一千重骑支援,都轮不到重骑动手,攻城的金兵就被打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