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邢嫂,听到里面传来林嫣的请进声音后,就一手推开门,一手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刚刚走进来,邢嫂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烟味道,当她正纳闷这股香烟味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林嫣白皙的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明灭的烟火将她隐在晦暗灯影里的脸,衬得愈发的深邃立体。
邢嫂是土生土长的林城人,很早就听说过林嫣的故事,也知道她最好的朋友,是有着狼藉名声的乔漫。
但林嫣和乔漫的成长轨迹并不一样,林嫣从小就是乖乖女,她上学期间品学兼优,从没有谈过恋爱逃过课,更别提打架纹身堕胎抽烟整容这些跟她本人风马牛不相及的堕落词语了。
但实际上,林嫣却是比乔漫更加的暴力,她上学期间什么都不敢干,是因为怕暴露她有暴力倾向的人格障碍疾病,而她不出手则已,只要出手的话,对方都会被送进医院,所以有很多次打架,都是乔漫帮她背的黑锅。
至于纹身整容堕胎,那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谣言。
而谣言这东西,跟嫉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女人之间的嫉妒,因为嫉妒,所以关于乔漫的谣言才会越来越多,但其实不过是她们和高年级的同学打了几场架而已,乔漫就只谈过蒋英东一个男朋友,连牵手的次数都有限。
至于纹身,她们确实都纹过一个,而且都是在耳后。
乔漫纹的是大写的字母y,而她纹的则是大写的字母s。
所有人都认为乔漫选择蒋英东,是因为喜欢他,纹的那个大写的y字母,也是蒋英东名字中的那个英的缩写,但只有林嫣知道,乔漫会选择蒋英东,是因为他跟她在国外旅游时拍到的一个男人侧影很像,当时那个男人穿着的衣服后面,就是一个大写的y字母。
而她会纹那个大写的y字母,纯属就是巧合,跟蒋英东无关。
后来她会洗掉那个耳后的纹身,也不是因为蒋英东,而是因为她爱上了纪云深,而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在国外旅游时拍到的那个男人的侧影,就是纪云深。
世人就是这么爱联想,把原本简单的东西复杂化,把复杂的东西更加复杂化。
就连邢嫂也不例外,林嫣从她飘过来的不赞同的眸光就看出来了。
邢嫂赶紧把托盘放在靠近阳台的休闲桌子上,然后迅速的走到落地窗边,打开了房间与外面阳台相连的门,并拉开了半遮挡在落地窗上的纱帘,让空气快速的流通。
做完这一连贯的动作,邢嫂又马上转过身,把刚刚放在休闲桌上的托盘端起来,然后快速的走到林嫣的身边,用着一贯温和又带着点慈祥的语调说道,“林小姐,你在密闭的空间抽烟对身体特别不好,尤其你这两天还感冒了,傅先生知道也一定会心疼的!”
林嫣没说话,而是又径自抽了一口手中的香烟,接着仰头吐出口中的烟雾。
然后隔着青白色的烟雾看了一眼邢嫂端着的托盘上面的姜汤碗,不禁挑了挑好看的眉头,看了几秒后,才伸手接过已经变得温热的姜汤碗,凑到嘴边,几乎是一饮而尽,中间没有任何的停顿。
喝完后,她随便擦了擦唇角,紧接着就又抽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好像是在用香烟的额味道,来去除姜汤留在嘴里的味道。
看邢嫂还没走,她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了句,“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邢嫂刚刚已经劝了,再劝的话,就都会变成多余的废话,而她也知道林嫣肯定不会听。
有时候傅先生在她面前说得多了,她嫌烦了,或是惹到她了,她就像是情绪会突然失去控制一样,挥过去一巴掌,有好几次她都在旁边,清清楚楚的看见傅先生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拉过她白嫩的小手揉着,心疼的给她吹着气,
傅先生都拿她没有办法,那她就更没有办法了,只能把她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傅先生说,剩下的就只能靠傅先生自己解决了,她也无能为力。
“哎哎,那我先出去了,晚安,林小姐。”
邢嫂接过林嫣递过来的姜汤碗,然后就低着头,朝着卧室的房门走了过去。
林嫣没有回头去看,还是面朝着落地窗的方向抽着烟,一双如水墨渲染出来的眸子看着窗外细细绵绵的春雨,一口一口的抽着手中的烟。
房间通往外阳台的门没关,混着潮湿春雨的夜风透过门的缝隙,丝丝缕缕的吹进来,那股沁凉的温度,将只穿着吊带睡裙的她冻得哆嗦了起来。
她没有起身去关门,反而觉得凉风吹进来的感觉很舒服,好像能够把她心底的那些不痛快都给吹走一样。
风越来越大,她浑身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来取暖,双臂抱着双膝,小巧的下巴放在膝盖上面,偏头看着窗外,手中剩下的半截烟她没抽,也没有熄灭,就只是让它那么燃着。
然后感受着夜风吹拂在脸上的沁凉,吹乱垂落下来的波浪长发带来的快感,以及燃到尽头的香烟灼烫手指上的刺痛感。
……
房门外。
邢嫂端着托盘从主卧走出来后,就赶紧拿着手机下到一楼的客厅给傅青山打电话。
傅青山正在军区办公室里处理的军事文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瞥过去一眼,再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号码时,几乎立刻就伸出手滑下接听键,“喂,邢嫂。”
“傅先生,刚刚我给林小姐端姜汤,发现她正在卧室里面抽烟,我劝她两句,她也没听,说多了我又怕她烦,只是她现在还感冒着,在密闭的房间里抽烟对身体肯定特别不好,尤其林小姐的身体还那么娇贵。”
军区办公室的棚顶是暖橙色光源,从高空洒落下来,笼罩在一身军装的傅青山身上,好像自带着一种正义光芒,给人一种很踏实很心安的感觉,大概穿军装的年头太多,不自觉的就从骨子里散出一身正气,还有一种不怒自威气场。
他听后,将宽大的背脊靠在旋转椅的椅背上,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低哑着声音问道,“姜汤她都喝了吗?”
邢嫂听后,赶忙回答,“喝了喝了,姜汤林小姐都喝了。”
“嗯,她把姜汤喝了就行了,剩下的我会处理,你也辛苦一天了,早点睡吧。”
“哎哎,好的,傅先生。”
切断通话后,傅青山的大手握着手机,靠在旋转椅的椅背上,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拨通了林嫣的手机号码。
嘟声响了大概有二十几秒钟,对面才传来林嫣恬淡的声音,“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我都要睡了。”
“你的鼻音怎么那么重?”
本来攒了一堆数落的话,但在听到她鼻音浓重的声音后,所有的数落就都变成了关心。
林嫣穿着吊带睡裙,已经吹了十几分钟的沁凉冷风,鼻音不重才奇怪。
“没事,可能是感冒的缘故吧。”
林嫣的口气特别不好,傅青山本以为她的鼻音重,就是昨晚吹冷风吹的,可他却在她话落的那瞬间,听到了冷风吹打手机听筒的嘈杂声,她这是又跑去阳台吹冷风了?
傅青山深吸了一口气,英俊硬朗的五官上浮现了深浓的晦暗,“林嫣,你现在是不是站在阳台上吹冷风呢?”
林嫣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说道,“没有!”
说完,停顿了两秒,林嫣紧接着又不耐烦的说道,“傅青山,你无不无聊,这么晚打电话不会就是想问我到底吹没吹冷风吧?你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没事我挂了,我很困,想要睡觉。”
傅青山伸手扯了扯身前的军绿色领带,忍着火气,“林嫣,你从昨天回来就一直在跟我闹别扭,不是折腾自己,就是折腾我,你到底在跟我闹什么别扭?”
“看来傅先生是真的没什么事,我挂了!”
“你敢……”
傅青山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听筒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盲音。
他狠狠的皱了皱眉头,伸出大手直接将脖子上的领带给扯了下来,接着又深吸了一口气,才重新拨通了林嫣的号码,等了两秒后,信号接通,传来的却是机械女声的提示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请您稍后……”
他没听完,就直接将手中的手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手机因为他大力的摔打,而变得七零八落,手机的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可以想象他刚刚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桌面上没有处理的文件,已经一眼都看不下去,他站起身,捞起旋转椅背上的军装大衣,套在身上,就迈着稳健的阔步朝着办公室的门口走去。
刚刚走到门边,还没有碰触到把手,办公室的门就被一股力量从外面推开,下一秒,一个被雨浇得狼狈不堪的娇小身影便映入了他的眼帘,是纪晗。
她好像喝了很多酒,脸上都是不正常的红晕,披散的头发被雨打湿,黏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