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没有回答,气氛顿时压抑了起来。
蜚蜚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发现他们俱都一副不愿接受的表情,不禁也跟着难过。
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真到了离别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伤感。
“你跟我来一下。”江敬武收了平日里随和的表情,走向门外。
他板着脸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严厉的,孩子们更紧张了,目光落在阿瑾身上。
阿瑾抿了抿嘴,仍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起身跟上江敬武的步伐。
“你想好了?”门外,江敬武蹲下来,与阿瑾平视,“先前还让我容你三年,眼下时间都还没到,怎么就要走了?”
阿瑾说:“只是突然发现,躲藏是没用的。”
“那你是打算回家?”江敬武并不明确阿瑾的身世,但多少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于阿瑾而言,家才是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
阿瑾却摇头:“不回,参军。”
“参军?”江敬武原本还生着闷气呢,听到这儿突然笑了,戳戳他的胳膊,“就你这小身板儿,还想打仗?”
“眼下虽有战乱,但还没到这么缺人的程度。”江敬武道,“你今年不过八岁,去军营也是拖后腿。”
叹了口气,阿瑾没有像之前那样对自己的身世避而不谈,而是同他透露:“白迎山正在大梁关镇守,他是我爷爷的旧部,这些年也一直在找我。”
白迎山?是那个两郡总督白迎山?
敢情这小子一直蒙他?!江敬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当年,我的护卫本就是想带我去找他的。”不顾江敬武呆愣的表情,阿瑾说,“只是路上遇到了埋伏,他受了伤,不得已才将我放在树洞里,打算脱身后再回来接我,可是……”
余下的话,不用说江敬武也知道:可是,那人没有来,显然已经凶多吉少了。
“江二叔,我一直都在骗你们,”阿瑾自责地红了眼睛,“对不起。”
“说什么呢?”江敬武还不至于跟个孩子置气,拳头撞了撞他的小肩膀,“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好受罢?二叔该心疼你辛苦才是。”
阿瑾猛地抬头瞧他,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包容自己。
“到底是谁要杀你?”江敬武说,“听你的意思,白将军能护得住?”
“我混进军营,他们便不敢造次。”阿瑾说道,“我爷爷有个习惯,每隔十年,便会开始选拔适龄孩童,培养成编外精锐队——他的旧部,也都有这个习惯。”
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脸仍是稚嫩的,但眼神却大不一样:“所以,江二叔,拜托你,送我去大梁关。”
“边关条件艰苦,你真的要去?”江敬武满心满眼的担忧,“精锐队定然不是那么好进的,你身体又不好……”
话音刚落,身后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紧接着,阿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眼神和语气都十分坚定地说:“阿爹,我也要去。”
孩子们原本都挤在一处偷听,他一开门,弟弟妹妹们就猝不及防地趴在了地上。
可怜的阿林被压在了最底下。
“救命,我快扁了。”阿林吱哇乱叫的,“大哥你脑子抽了,开门之前也说一声啊。”
孩子们连忙爬起来,没有偷听的蜚蜚坐在桌边笑话他们。
“怎么老是改不掉偷听这个坏毛病,”过去将他们拎起来,江敬武边拍他们身上的灰,边说他们,“想知道不会直接问吗?”
闻言,阿木从善如流地问道:“阿爹,那我能去参军吗?”
江敬武:“……”
“你跟这儿裹什么乱?”江敬武冷着脸,“等你大些,去哪儿我都不管。”
阿木又直来直去问:“可是阿瑾比我还小,他都说能进。”
江敬武叹了口气,仔细思索着,到底该怎么跟他解释“关系户”这个高深的词。
哪不知,人家俩孩子却在那儿聊上了。
“你真的想去?”阿瑾说道,“且不说行军打仗有多危险,光是训练的苦就让人无法承受,边关气候又差,还常年不能回来,见家人的次数寥寥无几。”
阿木毫不在意:“你都能坚持,我怕什么?”
说着,压低声音补充:“爹娘想让我考功名,但是根本不是那块料,这项任务还是交给二弟、三弟罢——我就喜欢舞刀弄枪。”
“估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阿瑾说道,“而且你有这个天赋,如果你想,我们便结伴而行。”
江敬武:“诶诶诶,差不多行了,真当老子不存在?”
阿木便不说话了,站在那儿安静地瞧着自己父亲,眼神无声地表达着他的殷切。
他跟阿林长的一模一样,江敬武平时全靠说话作势分辨两人,眼下,大儿子什么都不说,就那样乖顺地瞧着他,倒让江敬武觉出几分心软。
“八月十五过后再去罢。”江敬武实在是舍不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