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至于。”阿木掸掸神像上面的灰尘,“先放这儿罢,等爹娘回来再说。”
暂时也没其他好法子,孩子们乖乖点头。
阿木又说,“昨夜都受苦了,快回去休息,我去看看几个叔伯。”
四叔现在应该是最难过的,毕竟跟身体上的疼痛比起来,心里的伤疤更难愈合。
不管怎么说,他杀了大虎,理应给四叔一个交代。
“叔伯们也要休息的,哥,你睡会儿再去罢。”阿柔知道他在想什么,拉他的手,变相的安慰他,“想要你守着咱们。”
蜚蜚也牵着他的衣袖,不想让哥哥这么累。
阿木心中触动,方才的纠结和自我怀疑瞬间烟消云散了——为了弟弟妹妹,他必须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心狠手辣的位置。
哪怕重来一次,他也绝不后悔,只是心疼妹妹们所受的苦。
“那好。”阿木将蜚蜚抱起来,回了家,烧开水让几个孩子简单洗了洗,兄妹几人倒头便睡。
蜚蜚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才悠悠醒来。
望着家里的房顶,还有些不适应,思考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昨夜发生的事情。
——她活过来了,比前世多了一天!
蜚蜚深深吸气,激动得冒泡。以后的每一天,都能算是她赚的!
想想就开心,蒙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何事如此高兴?”阿柔隔着被子拍她屁股,“起来吃晚饭。”
蜚蜚猛地把被子掀开,头发乱蓬蓬的,扑到阿柔怀里撒娇:“姐姐,你对我真好,我最喜欢姐姐了。”
这话倒说的阿柔不好意思了,嗔了她一句,抱着妹妹去了饭厅。
先前,蜚蜚还在睡的时候,阿木去探望了四叔。
他还是老样子,表面没见太明显的情绪,但阿木知道四叔一向内敛,不爱说话,哪怕心里早已千疮百孔,也不愿意诉与人听。
带着歉意出了北屋,阿嬷见他脸色不好,反倒劝他莫要操心大人的事儿。
知道他家现在没有吃的,本要让兄妹几个过去吃饭,但孩子们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阿木就没替他们答应。
阿嬷于是让他拿些食材回去,也好在家做饭。
饭是阿林做的,阿森负责烧火,结果没配合好,菜和饭都有点糊。但至少能入口,几个孩子都饿了,也不挑。
宁大夫正在县里治伤,起码要三天才能回来。阿瑾独自在家,兄妹几个不放心,便喊他一起吃饭。
“怎么不穿鞋?”见蜚蜚只穿着厚袜子,被阿柔抱过来,阿瑾便问,“不冷?”
阿柔说:“反正也不沾地,吃完饭再回去睡觉。”
“吃了睡,睡了吃。”蜚蜚坐在凳子上,晃着腿,自嘲道,“岂不是成了猪崽崽?”
给她夹一块炒鸡蛋,阿林一本正经:“我们蜚蜚都能救人了,这么厉害,能是猪崽崽吗?最起码也是猪刚鬣那个级别的。”
蜚蜚上去就是一记眼刀,惹得哥哥姐姐们大笑起来。
兄妹几人玩闹着,阿瑾却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片刻后,拿了一双小棉鞋回来,走到蜚蜚身旁,抓着她的小胖腿,温柔地帮她穿好。
众人:“……”
“看什么?”洗完手回来,阿瑾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众人连忙低下头,假装忙碌。
阿瑾便没有再理会他们,继续吃自己的饭。
蜚蜚边吃边偷瞄他,发现他似乎比前些时候更加沉默寡言了。
之前,阿瑾虽然不爱说话,但哥哥姐姐们说的时候他会听,表情是放松的,听到好玩的事情,也会跟着笑一笑。
现在却一直很严肃,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她不由想起昨夜,阿瑾骂完宁大夫,转身的瞬间却狠狠擦了一下眼睛。
——虽然他天天跟宁大夫吵架,但蜚蜚知道,他一定很担心宁大夫,见他受伤也很难受,只是不好意思告诉他。
不知道为什么,阿瑾对别人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姐姐之前总想整他,就是因为他对待姐姐,简直如秋风扫落叶那般萧瑟无情。
对几个哥哥倒还好,因为哥哥们都比他大,会带他玩儿,男孩子之间话题也多一些。
“阿瑾,白天你睡觉了吗?”蜚蜚没话找话。
果然,阿瑾只是点点头,没什么精神地说:“睡了会儿。”
“那、那我们明天早上回书院,你要早点起来哦。”蜚蜚将碗里的饭吃完,“要不,你今晚在我家睡罢?”
阿林也说:“是啊,等会儿去场上找师爷领钱,再一起回来,明天早上也方便。宁大夫又不在家,你回去我们也不放心。”
兄妹几个都劝他,阿瑾便没有拒绝。
入夜,阿木锁好房门,带弟弟妹妹们去场上,找师爷领先前被贼寇搜刮走的银钱。
宁大夫家花销不大,上次人参换的钱还没有花完,另有些贵重物品,尽数还了回来。
阿木家东西基本上都存起来了,没什么领的,倒是江小花家,有许多钱物,塞了满满一大包裹,主要是首饰和现钱。
但江雨兰一家人被带回衙门冷静去了,没人给他们领。
师爷便说:“既然是你们邻居,你们便帮帮忙,带回去收着。”
阿柔连忙拒绝:“我们几个明日便回书院去了,这么大一笔钱,可不敢碰。”
烫手山芋似的,赶紧扔了回去,“他们此时就在县衙,师爷正好也要回去复命,不若,一块儿带给他们罢——在县衙放着,总比给咱们得好。”
“你这个小滑头。”她常去见老太太,师爷与她也是经常打交道的,嗔她,“尽会给我找事儿。”
阿柔笑笑,总算把话题岔开了。
回去的路上,阿柔犯愁道:“江雨兰现在这么恨咱们,以后少不得找事儿。”
“是啊,得尽快知会爹娘才行。”阿森也苦恼道,“咱们不在家,阿爹也不经常回来,阿娘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的了。”
想到江雨兰那个狰狞的表情,蜚蜚赶紧摇了摇头,免得想多了,晚上睡不着觉。
“回去得把江小花打一顿。”阿林说道。
想到江小花,几个孩子又笑了,不再谈论这些让人不安的事情。
回去简单整理了一下,给落在外面的山神像盖了层防水布,又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房,打算明日一早回书院。
回房之前,蜚蜚都一直观察阿瑾的脸色,发现他情绪一直不高,明显带着心事,不免有些担忧。
但不好明着问他,便打算回书院之后,两人单独相处时,再探探他的口风。
第二天一早,村上去往县里的驴车准时来到江家门口。
看着隔壁被付之一炬的大宅院,车夫不住摇头叹息。
难怪江雨兰一家会疯魔,这种事儿遭谁头上,谁都要受不了。
孩子们穿戴整齐,鱼贯而出,如往常一样,往书院赶去,只是,之前一路都是欢声笑语,眼下却尤为安静沉默。
直到驴车来到书院门口,看见关闭了许久的书院正门被打开了,车夫有些激动,赶紧让他们出来看。
尽管还有人把守着,但已不像之前那样严防,连只苍蝇都不让出去。
朗朗的读书声,穿破早春清晨的薄雾,活泼地蹦跳到兄妹几个的耳朵里。
提心吊胆了两日,眼下他们才终于有了危机解除的轻松之感。
几人是告假回去的,刚到学堂门口,就被同窗们行了注目礼,几十双眼睛震惊又好奇地打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