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子安考校式的问话,芝娘嗤之以鼻。当初自己一介弱女子,都能经营好衡州府最大的潇湘楼,如今有了大靠山,还会担心这个。不过,刘子安是杨炯很重要的幕僚,没必要得罪。
于是,芝娘坦然回道,“守御之事,在内不在外。当下,无论是广东还是福建,不管是沈犹龙,还是郑芝龙,都没有足够的胆子和实力,敢来挑战攻打前军寨。真正需要担心和防范的,是第四步军营的那些个军将,不要被别家给收买了。”
“至于经营,则是一篇大文章,须得好好筹划一番,方可下笔,并非一时半会、一句两句可以说清楚的。总的章程便是,扎根岭南,联通海外,海贸和工坊齐头并进。这也是将军的意思。”
说完,芝娘盈盈一笑,云淡风轻地看向刘子安。
刘子安顿时低头,不敢再问了。这个前都指挥使,不仅有见识,更有眼力劲。都把杨炯搬出来了,那还怎么质疑——哪有在东家手底下讨饭吃,还敢说东家不是的,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过了一会,刘子安抬头说正事,“郑芝龙答应了咱们的要求,也就是赎回战俘的条件。当初将军定下的,普通士卒,一个十两;把总以上军官,一个五十两;郑芝鹏、郑鸿逵俩兄弟,一人一万两。只是,郑家意思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可否将把总以上的军官,还有郑芝鹏、郑鸿逵俩兄弟,先行赎回?”
芝娘直接摇头,“大鱼都卖了,小虾米谁还会要?”
刘子安点头附和,“老夫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这等大事,须得将军,或者夫人才能拿主意。至于海贸,郑芝龙倒是蛮有兴趣,说可以定期派海船来濠镜,敞开收购茶叶、丝绸、瓷器,有多少,他就吃多少,现银交付,而且还免咱们的税。”
芝娘笑了,“看来将军力排众议,非要打这一仗,还是很值得的。据我所知,郑家不仅控制了海路,还对过往的商船,都要抽税。就连荷兰人,也得在他手下低头。”
刘子安连连点头附和,一脸感慨道,“将军是真正的明白人,看得比我们都要远。下边的将士,也只有在事后,才能隐约看明白将军做事的妙处。高,实在是高!”
芝娘听着刘子安的肉麻吹捧,想着杨炯的稚嫩憨笑,嘴角顿时一抿,硬是忍住了笑意。
轻咳两声,芝娘回到了之前的话题,“现在需要大量的钱粮。将军有报效朝廷之心,多次提到,要远赴辽东,为朝廷守边。如此远劳师远征,开销不可计数,须得提前预备。”
刘子安顿时皱眉,神情转为愁苦,“唉!老夫都不知道说啥好哩,怎么劝,将军都不听。这辽东可不比岭南,那些个辽东军将,世代经营,往来婚姻,早已连成一体,就是朝廷的旨意,在辽东也未必好使。咱们这一去,不说抵御东虏了,若能全身而退,也算是神佛保佑了……”
“……听说将军极为孝顺。要不,请老夫人出面,好好劝说一番。说不定,能打消将军这个不搭调的念头。”
情急之下,刘子安转眼就把刚才的肉麻奉承给忘了。
芝娘点点头,又摇摇头,“将军自有主见,未必能劝得住。眼下之计,还是先把将军交待的事办妥了。与郑家交涉、开通海贸、搭建工坊,这三件事,须得一件一件有个着落……”
“……刘先生,你跟前来的郑家使节去谈。我们手头有一万五千余郑军士卒,粗略算下来,怎么着也有二十多万两银子。郑家占着海贸的大头,还能挤不出这点银子?不过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讨价还价罢了。”
“……你告诉他们。若是不给银子,我们就将把总以上的军官,包括郑芝鹏、郑鸿逵,都给宰了,然后收编剩下的士卒,再打到福建去!俗话说,愿赌服输。敢挑衅,就得有对阵的觉悟;败了,就得有拿钱赎人的担当……”
看着侃侃而谈、张扬大气的芝娘,刘子安一瞬间楞了神,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披头散发、不时憨笑的年轻人。
刘子安起身作揖,“就依夫人之见。属下这就去跟郑家人再谈谈,定是要给夫人一个满意的交待。属下这就告退了!”
……
这些日子,虎山军大破郑芝龙的消息,在衡州城传得沸沸扬扬,就连深宫里的桂王,都得知了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