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又安排人打来一桶水,自己自顾自洗漱起来。清凉的井水不仅可以洗去脸上的血迹,也可以压制心里的躁动。说到底,杨炯也理解下边的这些家伙,常年不吃肉,骤然见到机会,自然咽口水了。自己不也激动么?
破坏总比建设容易,更是快得多。或许何家积累家业用了好些年,至少三代以上,但被人查抄出来却不过短短几柱香的功夫而已。满满两个厢房的稻谷,两百多两银钱,还有一叠的地契房契欠条什么的。对这个成果,大伙都很兴奋,一个上午时间就有了这么多收获,这可是守在官道边收买路钱大半年都得不来的。
杨炯一边翻看那些房契地契,一边琢磨,总
觉得有点不对劲。两百多两银子,看似很多,那只是针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说的。所谓,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明末,是一个王朝即将走向崩溃的时候,肯定是社会财富分配极度不均的时候。若是没有钱,眼见这么宽大精致的宅院怎么来的,“文奎坊”的气势怎么来的,就是现在自己坐的椅子,也都是红木的,无一不昭示着何家的富贵。想起自己在秦府,一次寿宴杀了六十多头猪,府里护院都有七八个,那还是一介流官!向何家这种,连续三代有功名护身,而且这一代还是举人,可以说是典型的士绅,家财应该不止这点。
杨炯换到左上首的椅子坐下,然后请何举人上座,也就是主人平时坐的位置。
待何举人不知所以然,战战兢兢坐下后,杨炯开始说话了。
“举人家里只有这些家当么?”
何举人一听,急忙站起来,脑袋像鸡啄米一
般点头,哭丧个脸连声说是。
杨炯用温和的语气安抚何举人,“举人不必慌张,这是自己家里,好好说话就行。”
待何举人坐下,杨炯酝酿了一下,继续开口,而且说话的语气显得平和而诚恳,“何举人你看,之前我说你开门,我就不会杀人。刚才你开门之后,我有没有说话算话?”
或许是杨炯语气的影响,何举人心绪平静很多,听了杨炯这句话,他沉吟了一番,然后微微点头作答“壮士算是信人,的确没有食言!”
见何举人这样说话,杨炯心里也放心不少。嗯,按照节奏说话就好。
“举人这般评价,不仅中听,而且中肯!举人有眼光,不愧是读书人,而且是高中功名的读书人呐!”杨炯盯着何举人,目光炯炯,仿佛遇到知己一般,说话的语气也是带着欣喜。
何举人愕然!举人的儿子、儿媳和闺女几乎同时噗呲一笑,然后意识到似乎不妥,又猛然收住,
但看得出在拼命忍着。同时,杨炯下边人也都笑了!
见大家这般反应,杨炯却依然保持着煞有其事、理直气壮的神情,真诚而坦率,在顿了顿之后继续说。
“举人家有良田豪宅,城里有房屋商铺,还在外面放贷,可算是有家有业,如果不出意外,想必这样的好日子自然也可以过下去。但现在被我们打家劫舍到了家里,未来怎么样,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