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发呆倒也不确切。
秦朗的目力当然能看见昭阳帷帽底下隐隐约约的面部轮廓。
再也没人能比他更近距离、更多次数地看过顾南衣的脸,哪怕闭着眼睛,秦朗都能记得昭阳眼角那颗隐蔽的小痣藏在睫毛根部的什么位置。
顾南衣身上没有哪一处是他还没有碰过的。
于是秦朗肆无忌惮地歪头盯了面前人许久,直到伙计已经面色古怪地抬头看了他好几次之后,选了三副模具出来的昭阳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她扭头要叫秦朗掏钱,正好同他撞上视线,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直盯盯的眼神简直能让普通官家小姐面色赤红地大呼一声登徒子了。
可想到这人的性格、他以后和自己的关系,昭阳只好无奈地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我挑好了。”
秦朗这才站直,将银子扔给伙计,道,“时间快到了。”
昭阳浑然不知自己沉迷墨条模具多久,露出了个疑惑的眼神。
“该回去了。”秦朗说。
昭阳有些吃惊,但同宫中说好的是午膳时就回去,她也不能拖得太久,只好遗憾地让伙计让店里人照着她选的模具将墨条做了。
伙计答应得爽快,“好嘞,等晾干后,客人想小店送去什么地方?”
“送到李府便是。”昭阳道。
若说李家,那汴京城还有那么五六个拿得出手的,可能用得上“李府”里头这个府字的,就只有一户了。
伙计脸上的笑容更为真诚了几分,“姑娘您放心,七天之内一定送到!玄幻文#学.xhwen”
昭阳朝伙计微微颔首便走出了店去。
迈了两步后她才察觉到自己大约真的站了挺久,才会觉得腿脚俱有些酸痛。
她叹了口气,“原来还想再多去些地方的。”
“以后有的是时间。”秦朗道。
昭阳好笑道,“那我还要谢谢你给我指望了?”
秦朗耸耸肩没说话,再度将她护在了人群的最外侧。
两人走了一段后,昭阳突然道,“你应当很快就能回去了。”
“为什么?”
昭阳朝秦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对他示意了一个方向。
秦朗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有家清雅的茶楼外面站着一群护卫模样的人,正目光谨慎地扫视着街上来来回回的行人。
这位护卫又泾渭分明地看得出分属两边势力,穿的衣服不同,站立的位置也不一样。
“是什么人?”他问。
昭阳隔着帷帽轻轻地笑了一下,“是
严家和杜家的,我见过其中两人。”
秦朗下意识皱眉,“杜家?”
只这两个字就足够昭阳察觉到些许的不对劲,她立刻道,“杜家未来怎么了?”
秦朗想了想闹心的杜家兄弟,不爽地咋舌道,“有两个人和你关系不错。”
昭阳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又盯着茶楼看了两眼,道,“我知道了,回去。<ahref="玄幻@文学</a>”
这一趟出宫本来是秦朗用来让昭阳轻松惬意片刻的,谁知道回宫之后,她好像得了什么新奇主意似的,又接连秘密召了数人入宫,再度忙碌到了黎明时分。
最后还是秦朗亲手熄了她的灯又夺了笔才把人逼回去睡觉了。
当昭阳还想用言辞抵抗而被秦朗拦腰横抱起带走的时候,太监宫女们纷纷朝秦朗投去了敬佩的眼神。
昭阳只得无奈地梳洗更衣,又见秦朗一直背对她站着,有点好笑道,“你倒是守规矩。”
“……你又还不是以后的你。”秦朗头也不回地道。
昭阳不置可否地另提了一个话题,“三日后的晚上是太后生辰宫宴,鱼龙混杂,是最容易有人混进宫中的时候,若真有刺杀,那就一定就在三日后。”
秦朗将日期牢牢记住。
尽管昭阳已做好了几乎万全的准备,但她既然后来留了疤,这次便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秦朗觉得再慎重也不为过。
“等你回去以后……”昭阳慢悠悠地说,“不如问问以后的我,十四年七个月又二十一日是什么意思。”
其实秦朗心中早有猜测,毕竟昭阳已隐晦地提到过了。
“我知道你有那么一知半解,”昭阳像是看透他心思似的继续道,“但你想到的,和从我口中听到的,感官并不一样?”
这倒是真的,秦朗道。
顾南衣偶尔早上起不了床便赖了早饭,秦朗这一早随意两个馒头就能应付过去,是一个意思。
哪怕不太合格的甜言蜜语从顾南衣口中说出来都能骗死个人,更何况她又已经逐渐成了一个相当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呢。
宫宴三日后如期而至,人丁凋零的皇宫中也热闹不少。
当百官携亲眷一一落座时,秦朗就站在一处隐蔽的宫殿顶上观察下头来往的人。
知道秦朗就在这处的昭阳心腹从底下巡逻经过两三次,还是忍不住悄悄往上看了一眼。
——瓦上只有明月星辰,并看不见秦朗暗中观察的身形。
“……人太多了。”秦朗回到昭阳宫中,低声对她道,“光是宫外来献艺的就有三群人。”
身着黑金色长公主常服的昭阳正在看一封刚呈上来的密信,听见秦朗的话,她眼也不抬地道,“几个世家联合举荐的,宋家也掺了一脚。”
宋家是宋太后的娘家,自然在她的生辰宴会上有更大的话语权。
听到这里,秦朗轻轻哼了一声,“新历十八年四月十二。”
宋太
后的死期从此刻算起,实在还有点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