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头制度森严,哪是那么容易就能下毒的,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手帕的主人就被揪出来了,是一个颇为瘦小的宫女,拖上殿时已然遍体鳞伤,嘴里不住的念叨着,“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
太后瞧她面生的很,皱着眉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是谁指使你的给姣嫔下毒的!若不说实话,哀家必定诛你九族!”
宫女立马道,“是皇后!是皇后指使奴婢的!”
杨美人见状,蔫蔫的说了一句,“瞧你对皇后娘娘这一脸愤恨的样子,可不像是能被皇后娘娘指使。”
慕容美人也附和,“是啊,咱们还敬皇后一声皇后娘娘,她倒好,脱口便称皇后。”
那宫女一被质疑,顿时慌了神,眼珠子直打转,“是,是皇后强迫奴婢的,奴婢不情愿这么做。”
慕容美人当即问道,“你倒说说皇后娘娘如何强迫你?既是下毒杀害皇嗣这种牵连九族的大事,皇后娘娘也该找个宁死不屈的忠仆吧?像你这样被强迫的,几巴掌就撬开嘴,皇后娘娘是傻了不成?”
太后冷眼看着她们几人,忽问萧虞初,“人证物证确凿,皇后没什么想要辩解的?”
萧虞初抿唇,淡淡道,“臣妾冤枉,那匹雪缎早在除夕时臣妾就赏赐给了已故大哥的妻女,而那时姣嫔有孕的消息尚未传出。”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构陷你了?”
“臣妾不敢。”
这三言两语的功夫萧虞初洗的干干净净,太后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这里面水多深,便对身旁的小太监道,“去将皇帝请来,事关皇后,还需他亲自定夺。”
此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小太监一路飞奔到了勤政殿,不等到殿门口,孙鲁就快步迎了上来,“如何!姣嫔如何了?!”
“奴才,奴才不知姣嫔如何,皇嗣,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小太监喘着粗气道,“太后娘娘,请皇上,皇上去主持大局,劳烦孙总管通传一声。”
孙鲁长叹了口气,转身殿内,这殿内一盏宫灯都没点,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皇上……太后差人来了。”
“嗯,朕知道了。”
魏祈在书案前静坐了片刻,方才起身,朝着观德楼走去,他踏入观德楼时,正赶王御医向太后禀报,“……恕微臣无能,未能保全皇嗣。”
太后道,“姣嫔呢。”
“微臣竭尽全力,也只是保住了姣嫔娘娘的性命,无奈皇嗣以过五月,这一遭,让姣嫔娘娘伤了身子,往后,往后怕是难以有孕。”
这话一出,各个妃嫔都是面上故作忧伤,心里却止不住的偷乐,尤其是最为嫉恨秦欣和的慕容语儿,她暗道,“你姣嫔再怎么得宠,如今这样也就成了个空架子,看你往后还怎么猖狂。”
慕容语儿正强忍着笑,一转头,见魏祈脸色铁青的站在那,连忙起身怯怯的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魏祈没理她们,快步走到王御医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把刚刚说的话,再给朕说一遍。”
“微臣,微臣,微臣无能!还请皇上恕罪!”
魏祈紧握着拳,大步走入殿内,只见秦欣和盖着厚厚的被子,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赫然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而小丁香和羌活低头站在一旁,眼睛一个赛着一个红。
魏祈一股气堵在胸口,出也出不来,消也消不下,额头和脖颈的青筋都浮了出来,“你们俩个,出去。”
小丁香和羌活相互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默默的退了出去,秦欣和依旧闭眼装死。
魏祈走过去,并不坐于床侧,只站在那里,面如冰霜的盯着她,见她眼睫微颤,冷道,“朕只问你一句,今日之事,你是不是早有察觉。”
有时候秦欣和觉得,魏祈就像经验老道的班主任,而后宫朝堂的这些人就跟一屋子小学生没两样,说点什么悄悄话,搞点什么小动作,闹点什么矛盾别扭,班主任都心里有数,就看他想不想管。
秦欣和也没想过能瞒住他,睁开眼睛,仍是那般无辜,“她没法在姣仪馆里安插眼线,我却能,收买她宫里的人,你不是也教我,要多听多看吗。”
魏祈强忍着把她拎起来的冲动,咬紧牙根问,“你这么做,就是想出宫?”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了,早在一开始我就不想进宫,只是不愿拖累父兄的前程,如今我父亲死里逃生,再不爱功名利禄,我三哥成了长公主驸马,日后极难登阁拜相,那我,也没什么理由再待在这了,在宫里这两年,我没有一天不担惊受怕的,你根本就不明白,不明白,我有多害怕。”
“你!”
魏祈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秦欣和却逮到机会滔滔不绝,“你也不用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我扪心自问,并不欠你什么,唯一求你的,就只有赵通那件事,我也用斥愚民书还你了,以后你推新废弊,再不会有人撺掇百姓站出来反对,这我敢保证。”
这一点,魏祈心里自然清楚,可此时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些,“秦欣和,朕这辈子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冷血硬心肠的女人,你要出宫,可以,朕不拦你,可这孩子,你一点一点的看着他长大!你怎么能忍心把他当做绊脚石一样踢开!”
“难不成要生下他吗?”相较于魏祈的火冒三丈,秦欣和要显得冷静的多,她走到这一步,是深思熟虑过的,魏祈的反应她也早已有所预料,可以条理清晰的回答,“是让他顶着母妃离经叛道的骂名,还是让皇后抚育他长大成人,皇上正值壮年,将来肯定皇子公主生一大堆,到时候他算怎么回事啊?与其那么尴尬,不如这样来的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