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姑娘哭啊!”
“我不管!”她说,“反正你招惹我了,你必须成为我的人。”
这简直是千古奇冤,上清说:“师兄,你要替我做主啊。”
玉清摇了摇头,憋着笑,表示实在很难办。
那姑娘和上清掰扯日久,发现上清宁死不从,她依旧很懂得变通,转了转眼睛,看了玉清那张漂亮脸蛋,说:“你不嫁也行,那就让你兄长替你嫁了吧。”
搞了半天好看就行啊。
上清惊愕。
玉清却因为平生第一次被人调戏大发雷霆。
他黑着脸丢掉了所有的聘礼,在姑娘要骂人的时候,送她一个闭门羹,罪魁祸首上清则被他一顿暴揍,打的哭爹喊娘,最后他们怕事情闹大,带着行李连夜离开了这里。
这以后,上清真的不敢瞎招惹姑娘了,他在饭馆里来来去去选择招惹烤鸡烤鸭烤猪蹄,但架不住他这春风和煦的气度和俊美无俦的脸蛋,鲜花还是一捧一捧地往头上砸。
上清捧着烤鸡,一边吃头上一边掉花,他嘟囔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玉清“嗯”了一声,淡道:“你天生讨人喜欢。”
上清一惊,怀疑玉清在阴阳怪气,立马汇报今天到底是谁砸了自己一脑袋花。
说起来一面之缘而已,他竟然记得那群姑娘只说过一遍的名字,真是天生的风流命。
人数太多了,他半天也没说完,玉清有点不耐烦听了,他皱着眉说:“闭嘴,吵死了。”
上清一噎又老实吃烤鸡去了。
他决定以后绕道出行。
可是他都这么小心了,还是遇到了一个非要砸花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白衣,眉宇间含着冰雪,神色寡淡,面若冰霜,冻死人的样子跟玉清有几分相似。
美则美矣,像师兄就恐怖了。
上清当做没看见她,绕着走,结果她飞到自己身前,说:“上清,你不记得我了?”
上清瞪大眼睛,做贼一样左看看右看看,悄声说:“别说的我跟你有一腿似的!”
他已经害怕桃花债了。
她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然后说:“你疯了这些年,还没清醒过来吗?”
“你是混沌所化,能自由自在地在人间晃荡,还不被人发现,我想,”她笑了笑,淡道,“玉清废了不少功夫吧。”
她向前走了一步,说:“啃噬玉清的血肉,开心吗?”
上清瞳孔一缩。
“你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拿出一只血梅,送到他手上,与他擦肩而过时说:“上清,你该清醒了。”
上清回去以后,那些无聊的废话一句也没有说过,玉清觉得奇怪,晚上打完坐,顺道去房间里看他一眼,然后发现上清蜷缩成一团,疼的满头大汗,面目狰狞,死咬着牙,痛苦不堪。
玉清皱着眉,立即走上去,打算摇醒他,结果还未走近,上清却猛地睁开眼睛,在黑夜里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玉清上前一步,上清却厉声吼道:“别过来!”
玉清愣了愣,真的没动了,但是上清却受不了跟他待在一起,他从床上赤着脚跑了出去,玉清跟了出去,然后看到上清在一处荒地上吐得昏天黑地,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玉清却更焦急地走了过去,上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他一把推开,用手指摁着自己的舌头继续催吐。
他胃里翻江倒海,最后竟然吐出血来。
玉清觉得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去了他房间查看,然后从一众已经凋零的鲜花里看到了最显眼的那一朵。
那是,不该生在夏季的血梅。
他霎时间冻在原地。
是玄女!
竟然是她!!
他拿着血梅跑了出来,疯了一样拔出剑来,玄女一出,他带着一个疯傻的上清哪里跑得过?
不行,他想,必须杀了她,给上清争取出逃跑的时间。
他带着一身杀伐气,朝着门外走去,浑身杀气却被上清叫停了。
他懵懂地问道:“师兄,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
玉清转过身,看着吐过后变得有点虚弱的上清,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浑身的杀意,温声问道:“是不是着凉了?快回去休息吧。”
上清看看天色,说:“睡不着,你陪我走走吧。”
玉清僵了僵,只得默默收回剑,跟着他漫山遍野的瞎溜达。
他逐渐冷静了下来,离了他,上清这副躯壳维持不了多久,就算让他逃跑,他也得一起走。
“师兄,”上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想什么?”
玉清顿了顿,回过神来,淡道:“没什么。”
“哦。”
“师弟。”
“嗯?”
“我们又得搬家了。”
“……”
“对不起。”
上清疑惑:“为什么要道歉?”
“搬家
玉清天赋太高了,也太努力了,几年没见而已,竟然成长到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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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女与他作战的时候,惊异于他的天赋,顿时觉得十分惋惜,更不想他做出蠢事,他该像他的祖辈一样成为大圣,然后做出一番伟业。
“你追了一路,又是何必呢?”她问。
玉清趴在雪中,又疼又累,他千里奔袭,从头到尾就没有休息过,一直处于高强度的战斗中,就算是天生仙体也扛不住这样折腾,北海的大雪茫茫,借他往外流动的热血将他的身体从里到外冻了个头。
“何必?”他冷冽如雪,却又灼热到不可思议,一心一意要做尽偏执事,他咽下满嘴的血,顶着疼痛和恶心,抓着掉在雪里的剑,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死死盯着玄女,说,“我要带他回昆仑。”
“昆仑?”玄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漠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意,“玉清,昆仑山因为他死了那么多人,他真的回得去吗?”
“如果他能回去,你这些年何必在外漂泊?”
玉清喘着粗气,置若罔闻,他拿着剑,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站的笔直,看着玄女说:“把他还给我。”
玄女看着玉清的固执,叹了口气,劝道:“他是混沌,生而为魔,它的存在会将分明的三界混淆,会磨灭亿万年的种种,他本身就不该存在,理当磨灭。”
理当磨灭。
这句话就像是在骂他一样。
可是他们已经存在了,怎么能将并非他们的罪过怪罪他们身上?
“有因才会有果,”他怒不可遏,几乎要宣泄出这些年未曾言说的委屈和怨恨,“没有人是生来就有罪的!”
玄女看着他眼中灼灼,又看他一身伤痕,终究不忍,冰冷的面目流露出怜悯,她叹道:“玉清,你是盘古之后,鸿钧之子,不要执迷不悟,自毁前途。”
玉清在听到父亲的名字是僵硬了片刻,他已经崩溃的那根弦习惯性地在这个名字的驱使下再一次绷紧,来往昆仑山的仙人们对他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以及父亲遥不可及的背影一一浮现在眼前。
他死死抓着剑,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他艰难地说:“我……是圣人的野种,是他唯一的污点。”
他说着说着,越发坚定,他抬起头,说:“我与其做个被人鄙夷嘲笑的野种,不如做个无父无母的孤家寡人。”
“我没有父亲,”他深吸一口气,“我所拥有的家人就只有我师弟一人。”
[师兄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他红着眼眶,字字清晰:“我要带他回家。”
玄女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手中的剑,闪现到因为重伤变得迟钝的玉清身前,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腹,并利落地将他钉在了北海的雪地里,滚烫的鲜血融化了冰冷的雪,血水和雪水融合到一起纠缠出浅色的痕迹,偏执的玉清终于失去意识,
玉清很高在他怀中却又显得那样瘦弱,他揪着鸿钧的衣服,终于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拥有圣人的那份偏爱,自己竟然可以正常地依赖自己独一无二的父亲,心中的委屈和难过再也压抑不住,这些年咽下去的苦与酸通通宣泄在父亲温暖的怀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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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他心中遥远冷漠却又无所不能,天一般的高大,只要他愿意,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他相信着他真的可以将走入死局的上清带回来。
他未来将会拥有父亲和弟弟,会有一个幸福的家,他忐忑地期待着自己即将走向圆满的人生。
可鸿钧说的不错,人生难得圆满。
他只要觉得幸福,不幸就会来临。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鸿钧和上清之间是二选一的选择题,选择了一个,就会成为导致另一个人死亡的刽子手。
混入刑场打算最早最快迎接他们回家的玉清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亲为了渡化上清,渡化众生而死。
他急切地拨开人海,看到刑场上打开折扇的鸿钧看着北海、看着人间、看着消弭的煞气、看着他,露出近乎幸福的笑容。
他的扇子上写着“道”。
他因渡化而生,最后因渡化而死。
他这漫长的一生在短暂地拥有过挚爱和至亲后,最终迎来了自己“道”的圆满。
可玉清永远无法与“弑父”的自己和解。